宋义长突然想起了汉时赵信为匈奴单于筑起的赵信城。赵信教单于在杭爱山麓筑城,本意是远避汉军,以广漠草原的纵深来牵制实力强大的汉朝骑兵军团。但今日蒙古人在漠北四周已经没有对手,自然也用不着远避谁。
大汗窝阔台所以选在杭爱山、鄂尔浑河上流修筑一座城池,纯粹是因为缺乏一个合适的接见地方和藩属的使臣的地点而已。
他命令从中原汉地选拔数万工匠,在回鹘故城的城址上修起一座全新的城市。这将成西到黑海,东到高丽的万里阔土的心脏地带。远到波斯边境的领主,近到草原上不同的部族,统统都要派遣使臣前来朝觐大汗,为大汗奉献贡品以示服从。
而为了奉养宫帐中众多的侍从、庞大的禁卫军和居住在和林城中的学者、工匠和仆人们,每日从中原要向塞外运输五百车的粮食和各种用度,中途花费无数的人力和物力,只为了保证沙漠北边的达官显贵和仆从的奢华生活。
宋义长和郝经就是跟随着一支向和林进的车队一起上路的。因为忽必烈和蒙哥事前要率领精锐的本部兵马到和林集中,而诸王贵戚的谋臣和干臣们都随着商队和运输队稍后赶来。郝经和宋义长还算是行程轻松的,毕竟每日都有从太原出越过雁门关向北方进的运输车队。若是花剌子模旧地、或者是俾路支地方的领主前来朝觐,提前几个月就得上路,然后一路颠簸直奔漠北而来。旅途所受的奔波劳累,不是郝经和宋义长能想象的。
但就算是从中原到和林,也要经历相当艰难的路途。先要穿过浩瀚的大沙漠,然后沿着戈壁一路向西北前行,中间大部分地区都是渺无人烟的荒野。别的地方不提,就是这广袤的沙海中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人和牲畜的累累白骨,不用问就知道是沿路负责运输粮食补给的夫役的冤魂所在。
运输队自出雁门以来,因为过度劳累和蒙古差官逼迫太急,已经有十多个民夫不堪重负倒毙在路旁,但押队的蒙古兵不准运输车队稍停版刻,一旦稍有人放慢了脚步,立即冲了过来,挥鞭就打。民夫们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掩埋,任由着它们留在路边臭,引来野狗的撕咬。
这一路上看到的白骨,大概都是这样的际遇吧。宋义长不顾郝经的劝阻,屡次和蒙古的差官直言抗辩,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蒙古人的催逼,让众人能够有些时间停下歇息,医治一下疲累的同伴。
“此类行径,与当年花石纲之事又有何处不同!”宋义长对郝经愤愤的说道:“难道终须闹出几伙梁山好汉,大汗才会终止这种劳民伤财的行为么?”
郝经无奈的说道:“这怎么能和宋徽宗的花石纲相提并论,花石纲那是纯粹为了玩乐消遣而已。但大汗身在漠北,随行这么多将士、宫女、侍者和后妃,这些人总归需要吃穿应用,这些东西不都只有仰仗中原来供给么?而且大汗越需要中原的粮食和布匹,他对中原的依赖也就越深,这对于我们是有好处的。”
“倘若真的能争取到在大汗面前说话的机会,目下人民受一点苦也没什么。”宋义长咬着牙说道:“只怕蒙古人并不会完全依赖某一派系的势力,而是会在各种臣属中大玩平衡,中原百姓以血汗供给的,不过是天平的一端而已。”
“一端没有关系。”郝经得意的说道:“关键的是我们的一端压在了蒙哥大王和忽必烈大王身上。他们二人都蒙古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豪杰,尤其是忽必烈大王,喜好中原风物,对中土的儒生和学问家们也很礼貌,他是清楚中原对于蒙古国的意义的。只要咱们能辅助忽必烈大王继承大汗之位,就可以将宫帐和禁卫军全部撤到中原来,就地就行供给。中原百姓也就不用再受千里均输之苦了。”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是由察合台系或者是术赤系的儿子们成为大汗,那中原的百姓可就有苦头吃咯。”宋义长不紧不慢的开着玩笑:“真是幸好蒙古人有这个幼子守产的传统哪。”
运输队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穿过了大漠,又前行了十余日才见到了鄂尔浑河的河水。若是在以前,在这十余日间不知道会有多少盗匪打着粮食和各种珍贵货物的主意。但蒙古崛起之后,以严厉的手段管理大漠上的各个部族,再也没有人敢私自抢劫商旅。尤其还是为大汗运粮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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