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教如此大一个庞然巨物,堂堂的道门祖庭,张御宏在面对这样的重要关头却只能借助自己三个外人的微薄之力,当真是有些好笑。不说龙虎山上的那位张天师了,就是这宏景城中的那个云通道人行事都没一点道门中人,或者是江湖中人的风范,一边隐瞒掩盖真相一边大肆宣扬假象来赚取名声也罢了,居然还曾经来央求张御宏不要说出他也知晓了地灵师真相这事。给小夏的感觉这简直就像是那些惯于欺上瞒下的小官吏,趋利避害是一把好手,但要靠他们去办什么实事难事那便是千难万难。
“对了,说起那位天师公子张恒亮,在下觉得最好还是想办法将他劝回龙虎山去。面对地灵师,谁也没空去照看这位张恒亮小道长啊。万一有个闪失,张真人如何去向张天师交代?”小夏这两天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事。在这等重要的时候还送来个拖累,当真是要人老命。
“天师有令,贫道也是无法。”张御宏微微摇头,神色落寞,眼中有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淡淡闪过。“贫道这一身道法都是从龙虎山来,身为张家子弟,家中的规矩更不能不守,所以对天师之意也只有尽力而为,就算是身死道消,也只当是将这身本领还给张家先祖罢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夏心中掠过这句话,不过却没说出来。
“阿弥陀佛,张真人果真是方正君子。”十方却把这话说了出来。“如此坦荡磊落,恪守本心,果然只有这般心性才能将天师教正一道法修炼成百年来第一人。便是张真人身在儒门,也必定是闻名天下的一代大家。”
“大师谬赞了。”张御宏连忙摆摆手。又不禁叹口气,神色间一片落寞,喃喃道。“正一道,若不能正,若不能一以贯之,又如何成道?无论儒门道门,立足在世也必定是求一个堂堂正正,可惜这道理慢慢地就没人记得了......也许真武宗说得不错,其实三教本一,闹得宗门林立相互敌视,还生出这许多恩怨来,便是因为在这人道中逐渐等而下流之故。不管我们修的什么道法学的什么学问,若没有跳出其间的大决心大毅力,也就是在这人道洪流中身不由主随波逐流的可怜虫罢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十方不知想起来什么,也面色涩然地连声颂佛。
“夏道士,什么是人道?什么是人道洪流?”明月偷偷地凑到小夏耳边来问,话语带出的热气让小夏感觉耳中直发痒。“我看张真人和小和尚都很不开心。心里很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反正我说不清楚,感觉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你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麻烦得很烦恼得很的东西。”小夏轻声回答。侧头一看明月那娇美秀丽,却又好似婴儿般单纯的面容,心中禁不住地生出柔和之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触手是缎子般的乌黑长发,柔声说:“幸好明月你是没有涉足其中的,你也可要记住别去沾染这些。”
“那么麻烦的东西。我才不想去理会呢,我又不傻。”明月莞尔一笑。
这时候云通道人走了进来。张御宏决定暂住这宏景城静待地灵师,跟着张恒亮也来了之后。这云通道人作为堂堂县城中的镇守道人,也立刻自动自觉地跑上跑下,鞍前马后地像个杂役般地帮着处理各种琐事。他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向张御宏禀报:“御宏真人,之前离去的那位刘洪德师兄又回来了。他说要见你。可是要让他进来么?”
“刘洪德师兄?怎么会?他没有先回龙虎山么?”张御宏一愣。想了想。“便请他进来吧。”
当再次看到刘洪德的时候,张御宏又微微吃了一惊。他记得之前离开之时,刘洪德还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丧欲死的模样。那也是难怪,兢兢业业地辛苦数十年换来的却是莫名其妙地承受起那样一个滔天罪名,任谁也会难以承受,他还一度非常担心刘洪德。但是现在看来刘洪德的神色虽然依然是愁眉不展,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完全恢复了,不再是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刘师兄。这位是净土禅院的十方神僧,明月姑娘。还有茅山派的清风道长。正是有了他们之助我之前才能在地灵师面前全身而退。如今他们也在此助我一臂之力。三位,这位是我刘洪德师兄,在山中与我交好多年,也曾多次在我为难之时帮助于我。”
上次刘洪德和张御宏只是匆匆一会,就被那噩耗震得失魂落魄地离开,并没见到十方三人,这次张御宏才对他正式引见。刘洪德也一一对三人抱拳示意,目光看到明月的时候微微一滞,好像也震惊于这样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居然是出身佛门。
“怎么了,刘师兄你不先回山中了么?”张御宏心中已是对十方小夏三人信任之极,何况三人早连地灵师之秘也知晓了,也就没想到要再把什么事瞒着三人。就这样当着三人的面询问刘洪德。
“先不回去了。我已和武陵师弟他们说过,让他们自己先回去,反正这里离荆南已经没多远,你也说过不用顾忌唐家和云州的人,他们自己也走得回去的。我是暂时没心思回去了。”刘洪德叹了口气,看得出情绪还是相当低落的。“有些东西我也想通了,他们只是要个借口罢了,我又何必巴巴地赶回去凑他们的趣?还不如就过来师弟你这里看看,说不定也还有能帮到师弟你的地方。”
“如此...那好吧。便多谢师兄了。”张御宏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下了头。确实如刘洪德所说,他现在赶回龙虎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虽然留在这里也很危险,但连张恒亮都在了,好像也不多一个。而且说起来刘洪德修为不高,江湖经验却是极足,如今这极为被动的情况下说不定还多少算是个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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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景城地下千丈之处,一片漆黑的岩层中,一个盘膝静坐的老道似有所觉,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厚实的岩层中,没有丝毫的缝隙和空间可言。但这老道偏偏就在这里一直盘膝静坐着,他神态虽然漠然,却也轻松自如,连身上的道袍都不曾有一点点被挤压的迹象。在这岩层中他看起来好像一条在水中的鱼般和周遭的环境结合得天衣无缝而又自由自在,又好像根本就是一个投影在这岩石中的一个真实无比的虚像。
老道静坐着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异状,整个人好像是完全静止的。但随着他的一睁眼,身上就慢慢地开始有了丝细微的变化,一些细小之极的金色光芒火花开始东一点西一点地从他身上弹起,然后炸开消失。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而且眼力好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可以看出那从他身上炸出的其实是一个个极小的符箓云纹。这些符箓云纹炸开之后有些好像这个老道一样,完全和这周围的岩层融为一体,不产生丝毫的作用,有的却将一团岩石给炸裂成砂砾,有的在岩石缝隙中生生凝聚出一点水滴,有的则是直接将岩石烧灼成一团小小的岩浆。
老道抬头,一双眼睛好似看透了千丈的泥土岩石,直接将上面的宏景城也收入视线中。但是半晌之后他又摇了摇头,略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他的闭眼,所有他身上发出的异象也消失了,一切就这样又重新沉寂下去。(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