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炭火已熄灭多时,双耳盘龙铜炉内黑漆一片,不见一丝火星。
阴冷的丝丝凉风掠过,纯金烛台上的烛芯倾斜,拉长了玄烨纤秀的身影。
那粗壮的烛根儿上堆积着层层的烛泪,恰是美人眼中的凄苦泪滴。
玄烨身着单薄的藏青云缎龙袍隐在淡淡的夜色中,只有这般寂寥才能令自己愈加理智,上下微微张合着干涸的嘴唇,刺痛的喉间讲不出一句话语,只留下阵阵灼热。
梁公公侧立一旁,眼神不经意间偷瞄着皇上,暗自伤感。
一切皆染尽悲伤之意。
“长春gong如何了?”玄烨沙哑的问道,傍晚时分,长春gong中传来消息,岚儿临盆,却有血崩之兆。
“回皇上,良贵人本便有难产之兆,今儿又提前了小半月,极为凶险,已经折腾五个多时辰,还迟迟未有动静。”梁公公细细的禀告,不敢多言。
“贵妃娘娘已经到了,请示皇上早下决断圣意,如若万一有难,是保全良贵人还是保全皇子?”
玄烨微闭着双眸,伫立不动,想着皇祖母亲自送来的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字条,心碎满地。
为何真相如此残忍,岚儿母子为何是朕的仇敌?而自己却沉沦在岚儿的柔情中。
玄烨用寒意压制着强烈的情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泛着层层涟漪,岚儿已经做到了,那把情爱的三棱刀,已经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却依旧甘之若饴,如诱人的娇滴罂粟,令自己无法自拔。
而自己却只能狠下心来,止步不前。
弦虽断,曲悠扬,此情未央,
望着少年时立下的六字重誓和天下河山图,玄烨咬着红唇,一次次平息着心中激起对岚儿的爱恋。
想到岚音的刻意欺骗,玄烨的心便又硬了几分,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那深深的眷恋和疼惜,才能令自己坚韧的站立在金銮高处,指点江山。
草原上的男儿自古便骁勇善战,黄金家族更是富有威望,察哈尔部余孽虽少于三藩重兵,却远胜平庸兵勇。
如今喀尔喀未定,噶尔丹未平,北面的长毛虎视眈眈,相隔甚远的吐蕃也是不容小觑,这些都与察哈尔部因缘颇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任何势力联众而攻之,对祖宗基业都是巨大的冲撞。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玄烨死死攥着拳头,却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岚儿那一笑一颦,都已刻在心田,剜之不去。
深入骨髓中的爱恋,怎能轻易抛去?
想到岚儿腹中有力的胎动时,玄烨终是难下杀心。
她们母子的命,便是自己的命。
亦是自己的血脉,怎能铲除?更何况如今也是命悬一线,性命堪忧。
如若皇子早殇,岚儿又岂能独活?
自信孤傲的帝王,正值旺年,对一切都有浓烈的掌控欲望,即使是仇敌,也要远远的望着,时时在身边圈禁,只因此意难忘。
恨一世,又如何?
玄烨迎着微弱的烛光,坚定的一字一语道,“务必保良贵人母子平安。”
梁公公脸色挂着担忧之情,“是,皇上。”碎步转身。
“慢,”玄烨缓缓开口,“再等等。”狂妄的自尊无时无刻不冲荡着玄烨的理智,寸寸煎熬和不甘。
梁公公迟疑的退了回来,自己跟随皇上多年,深知皇上秉性,自从元旦节前裕亲王带来惊人的消息后,皇上的脸上总的挂着淡淡的哀怨和痛苦。
乾清宫内弥漫着静寂失落,少了几分勃勃生气。
皇上在朝臣和后妃面前,显露着一派满不在乎的清冷神色,空暇时,却是默默失神,脸上愁云密布,压抑隐忍着内心的伤痛,尽落眼中。
梁公公深叹,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皇上虽贵为天子,但良贵人却是皇上的青丝冢,掩埋了皇上所有的魂魄。
深埋心底,无人知晓。
乾清宫内虽清凉寒冷,处处却更为凸显尊贵的泱泱皇权。
雕尽镂空的银香球中散发着提神醒脑的梵香,玄烨已经被爱恨交织的纠缠情思,压抑着无法喘息,只能依计而行。
玄烨望着龙案之上晃眼明黄拟定好的大封六宫诏书,想起皇祖母嘱托于耳边语重心沉的话语,苦涩不已。
无论今夜岚儿平安与否,都不会晋封她的位份。
玄烨叹息着圣旨上刚柔相济、气韵深藏的字迹,双眸如一潭幽水,胸间沉暗内敛,满是失落。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