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跌入属于自己的地狱的时候,彼岸心中却是异常的镇定。她的手上加上蚀骨萧总共有六样名器中的三样,换言之那个诅咒反噬在她身上的力量最大,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她又怎么可能担心未知的恐惧?
比起自己,彼岸心里最为担忧的却是凤墨清、凤墨瑾以及江情。这三个人与她不同,一般而言心中在乎的东西越多便越会产生害怕,最不愿承受的事情一旦发生,这三个人极有可能崩溃。
不过比起漫无目的地去寻找这三个人以及无辜被卷入的画凝,倒不如由她亲手将不该遗留在人世的长轻的怨念彻底摧毁!
冷冷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彼岸原本淡然的表情突然一下子露出几分惨白。她心中或许没有最恐惧的事情,但却有令如今的她最为后悔的事情。
热气蒸腾的炼铁坊中,几十个五六岁大的围在一起瑟瑟发抖。那一双双本该纯真似水的眸子此刻却无一例外皆面露恐惧,所有的人全都不安地看着彼岸,确切地说是彼岸身后的长轻。
那段被彼岸想方设法想要忘却的记忆在这一双双恐惧的眼中卷土重来,她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在无意中成为了杀人的刽子手。
那一年长轻还是个籍籍无名的铸剑师,而她彼岸则是在人间游荡只为完成他人心愿的神秘女子。在那几百年中,她变更姓名、换着身份、时不时地隐藏自己的真实容貌以别的样子出现,却一直做着同样的事情、开着相似的店铺。
那日长轻因为屡屡失败又被知名的铸剑师鄙夷,几番打击之下他终于找到彼岸许下要成为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心愿。他要用自己自己亲手所铸的名器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全都抬头仰视他,他要将那些人狠狠地踩在脚底。
对于铸剑之事,彼岸自是一窍不通,不过好歹她身边有的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说弥留在人世不愿离开的死灵。那个时候,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人间,心中没有丝毫情感,自然也不会对恶鬼的心思做出揣测。
既然长轻想要成名,她便将一个据说曾经是铸剑能家的灵魂送到了长轻的身边。之后的一切便超过了彼岸的想象,她没有注意到那个灵魂早就已经堕入魔道,随着它对长轻的蛊惑,长轻竟然真的打算用幼童的血来作为祭剑的供品。
那一段时间几乎每日都有幼童下落不明,可是彼岸却从来没有关注过,直到她感受到魔性的时候,那些无辜的幼童早就已经成了长轻手下的亡魂。狭小的炼铁坊中遍布都是幼童的尸体,而且每个都呈现一种干枯瘦瘪的状态。
那是彼岸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幼童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死去,可是彼时的彼岸见惯了生死离别并未觉得眼下的场景有多么的不适宜,只是现在的她却不是当初的她。
现在的她至少晓得自己是杀人凶手,至少知道如果不是她将那个恶灵送到长轻的身边,这些孩子就不会死!
“呐,姐姐来陪我们玩,好不好?我们在下面很是寂寞。”那些原本只是惊恐地看着长轻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聚集到彼岸身边,一个个伸着胖嘟嘟的小手抓住彼岸的衣角、手腕、脚。
不过多时,除了那一双眼,彼岸全身上下都被那群孩子抱了个满怀。片刻后,一双小手朝着彼岸的眼睛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彼岸彻底失去了光明。看不到眼前的场景,她只能听到耳边那群小孩在不停地说笑着,单纯美好的本该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生活。
被抓住的地方越来越痛,那个触感也越来越不像人手。可是彼岸毫不反抗地任由那些直到最后都被恐惧和绝望压倒的灵魂吞噬她。
若是能够换得你们的转世,下一生一定许你们安乐无忧的生活。
凤墨瑾一直缩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手中紧紧握着摆置魑魅针的匣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发现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且这个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曾经来过。
“你们有没有抓错人啊,这小丫头根本没人在乎啊!”
“就是说,根本没人在乎这个人的死活,好不好?我们抓了她这么久,谁来救她了?连个找人的消息都没有,这人该不会是被抛弃的吧。我听说大户人家有时候不想要女孩,会选择偷偷地丢弃!没准这丫头就是准备被丢的,结果咱们还以为是摇钱树给捡了回来。”
“那怎么办?这丫头怎么办,杀了她么?”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凤墨瑾知道包括凤墨清、凤梓涵、凤墨瑜乃至长孙染在内都以为她忘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可事实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初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犯人是如何在她面前肆意地谈论自己是被丢弃的;包括后来她一个人被丢在山郊野外,抱着自己的膝盖听着从山里传来的狼叫,然后瑟瑟发抖;包括她是如何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感受着死亡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