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心惊慌的传染与蔓延是极迅速的,特别是青州军还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骚乱一旦形成,就很难受到控制,乱兵胁裹主将叛乱的事情,在历史也不是只发生过几例。林缚眼下也只是用武力将北城门附近的局面暂时弹压住,不使其继续恶化,眼下就要看柳叶飞有没有能力跟胆魄将这些骚乱的青州军镇住了。
林缚当然也没有完全指望柳叶飞,暗中派斥候去联络周普、周普。周普率骑营就在三十里外的阳山寨休整,赶过来最是迅速;周同率第三营甲卒也于早间离开阳河河口沿阳河东岸往阳山寨进发,此时应该就在寿光西侧,也能及时调来镇压哗变。
寿光城不大,江东左军发鸣镝响箭示警时,刺耳的锐响自然也传到在县衙等候的柳叶飞、陈德彪、葛祖芳等人的耳朵里,他们这时候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外面出了乱子。
柳叶飞初时还搞不清楚状况,让人出去打探究竟,他们在县衙前的院子里等候消息。青州军一名振威副尉半身是血、肩头还插了一箭的逃回来,跟柳叶飞禀报江东左军进城就乱杀人,还说要捉拿柳叶飞等山东郡司官员问罪。
柳叶飞眉头乱跳,异常的震怒,指天划地破口大骂:“姓林的他妈是王八生的,他吃了豹子胆,真敢在青州造反,老子不把他打得娘都不认识,老子就不姓柳……”也不细想,就要传令调兵去北城参战,将江东左军打出城去。
“等一等!”陈德彪能出任山东提督,除了他之前在兵部任郎中外,也实际以兵备道的职衔在边军干过几年监军使,有实际的领兵阅历,没那么好哄骗,给左右护兵使了个眼色,左右数人一拥而上,将这名振威副尉扣下来,陈德彪虎目瞪得溜圆,拨出半截佩刀,压在他的脖子,喝问道:“你身上箭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当真以为我们眼睛都瞎了,江东左军刚刚进城才眨眼睛的工夫,哪有可能杀到人?你要说差半句,仔细你小命不保!”
这名振威副尉有二三十名亲信守在县衙大门外,看着头头给扣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进来抢人。
在县衙院子里,陈德彪、柳叶飞、葛祖芳都有不少护兵,聚在一起有两三百人,但是不提防乱兵突然冲进来,葛祖芳最先慌不及的逃进大堂,陈德彪也吓了一跳,给那名振威副尉借机挣脱,护在台阶前就七八名护兵,拥过来保护他,只有一人去追那振威副尉,只来得及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没来及得再补一刀,乱兵就冲了进来。
那个振威副尉本来就是带头到北城外闹事阻止江东左军进城的人,中了一箭,没敢再往前冲,缩头到后面来,想想心里也不甘。真说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了,不闹大,闹得不可开交,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他混了这些年也知道一个道理,你要没有实力,官府自然捉你、剿你,拿你当替罪羊、当军功、政绩;你要有实力,手里有兵有卒,不管你平时做下多少恶事,官府也只会招安你、拿热脸贴着你。
这人一挣扎开,跳到大门口就大声嚷嚷:“他娘的,提督府要清算青州军,老子差点遭了狗/娘陈德彪的毒手,不反兄弟们都没有活路!抢了寿光城,大家继续回山里当土匪去,喝老酒、日娘们,逍遥快乐,比他娘在这里受气强一百倍!”
陈德彪这时候才确知青州军哗变了,忙指挥左右护卫将院子里二十多个乱兵都打杀出去,将县衙大门关上,派人寻来梯子爬上墙头,寿光城里南北、东西两条主街都给乱兵占满了,乱兵已经开始开砸抢劫沿街店铺,形势不受控制,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他们之前花太长时间在县衙里研究怎么应对林缚进城,完全忽视了城中青州军内部动态。
“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葛祖芳完全像只没头的苍蝇,抖抖瑟瑟只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快传令让林缚领兵进城镇压哗变!”
“惊慌什么!”柳叶飞也完全对胆小怕事的葛祖芳失去耐心,带着喝斥的口气制止葛祖芳没头脑的乱嚷嚷,他说道,“这群王八羔子,我平时待他们不薄,不会无缘无故反我。焉能知道不是猪倌儿故意捣鬼?让他来镇压哗变,小心先将你我给镇压了。”
事实上,要是柳叶飞有足够的胆识,冒着给挟持的威胁走出去,还是有可能将骚乱制住的,毕竟他这段时间也用心拉拢了一些将领,只要能有一支堪用的兵马给他所用,能得到一部分将领的信任,势态就可能控制住。
但是柳叶飞将怨气完全发泄到林缚的头上,根本没有胆气走出去控制乱兵,想到因此而引发的后果,平时还算是有主见的柳叶飞心思也完全乱了。
大规模招降溃卒盗匪护编才一个月的青州军内部极为混乱、不稳定,柳叶飞又难以进行有效的控制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是不是林缚在背后捣鬼,在寿光的青州军大乱,柳叶飞就失去与汤浩信、林缚叫板的资本,陈德彪自然知道他这时候该站在那一边了,他这时候也不去激柳叶飞,眼下最紧要的是将青州军哗变镇压下来才是要紧。
陈德彪借口去布置县衙大院的防务,避免给乱兵冲进来,走到柳叶飞看不见的角落,拉来一名身手敏捷的亲信,将提督信符给他,吩咐道:“你去城北,将我的信符交给江东左军都统领林缚,要他便宜用事,镇压青州军哗变!”
城东驿馆,汤浩信借梯子爬上墙头,看着城中大乱,不发一言,下了墙头,只让林缚派来保护他的甲卒守紧院子,不要理会外面的是非。
林缚既然已经控制北城门楼子,事态就不会恶化到什么地方去,他不会将寿光小城的安危放在心上。
汤浩信回到屋子里,突然有了写大字的心思,对跟了他五六年的小厮说道:“拿砚山墨出来,我今天能写出一副好字来……”又忍不住得意的喃喃自语,“乱了就好,乱了就好,乱了才有快刀斩乱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