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毁容的行动应该在两年前,也就是说,计划刺杀齐王的行动至少在两年前就开始实施了,计划如此周密,几乎是天衣无缝。
至于接近许衙内和刺杀齐王的是不是一拨人,根本无从断定,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将整个京城城都翻了一遍,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千头万绪,实质性的东西皆无,比大海捞针还难,除非奇迹出现,这案子就会是一桩无头公案。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历朝历代,类似的案件屡屡出现,枉死城里,早已人满为患,不缺齐王一个。
景倾帝和许贵妃说了会子话,渐渐精神不支,昏睡过去。
许贵妃熄灭宫灯,摸着黑去了隔间的御书房,御书房的地龙终日不灭,在春寒下依旧是温暖的,书房空无一人,只闻得淡淡水仙花的香气。
许贵妃静静的看着书案后面那张龙椅,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她缓缓移步向前,脚下似乎燃着炭火、插着尖刀,每走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终于走到了龙椅旁边,她静默了很久,然后伸出纤纤玉手摸向盘踞在椅背上的二条龙,这龙明明是金色的,可在她眼里,这宝座全是血一样的猩红。
总有那么一滴,是属于儿子的鲜血。许贵妃突然一展衣袖,如一只轻盈的飞鸟般坐在宝座上!
御书房一片静寂,许贵妃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跳,而后慢慢平静下来,俯瞰着阶下,隐隐棹棹中,似乎看见了御书房满是鬼魂,这其中就有她的孩子,齐王。
一直以来,齐王是她的希望,是他的出生如一股东风般吹散了多年幽居的寂寥,她以为自己从此心满意足,可是他渐渐长大,她觉得儿子的最为完美,她开始想,这样完美的一个皇子,难道注定要囚在藩地一辈子吗?这世界海阔天空,他身为皇子,难道不能翱翔二天?
慢慢的,她开始幻想他坐在这张龙椅的样子,她明知这样很危险,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渐渐的,她开始在脑海里构思通往这张龙椅的途径,可构思尚未成熟时,孩子就没了。
她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祈求上苍给她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只要健康就好。她一心帮皇帝稳定后宫,和死灰复燃的皇后势力抗衡,求得是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安乐一生就行。
原来老天一直盯着她,见她改变初衷,便将这个孩子收回去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得陇望蜀的结果,往往是鸡飞蛋打啊。
这张龙椅的诱惑,使她忘记了初衷,忘记了随之而来的危险,可坐上去又怎么样呢?龙榻上,景倾帝从身体到内心都精疲力竭,到头来,他是世上最寂寞的人。
许贵妃坐在龙椅上,直到天明方离开。
景倾四三年,三月初一,齐王的灵柩终于运到南京,葬在皇陵,太子和从南昌而来的楚王率南京文武百官,素服送葬举哀。
十几年后,已经是太后的许贵妃终于查清杀害儿子的真凶,可在历史上,齐王之死始终都是个迷,因涉及到皇室的体面,真相不能公之于众,成为景倾王朝十大奇案之一。真相被埋没在历史的尘烟里,饶是曾经轰动全国,在史书的记载里,也不过是渺渺几笔而已。
景倾四十三年初春,子夜,南京城。
一百余锦衣卫护送着一个太监停在南京城外。为首的锦衣卫将盖着印信的公文绑在去了箭头的长箭上,射向守在城墙上的官兵。
半盏茶后,从城墙上放下百余个结实的藤筐,锦衣卫和太监爬进箩筐,士兵摇动机括,将箩筐拉上去。
再过了半个时辰,约一千兵马护送着十俩马车从东宫出来,为首的将军一身重甲,在熊熊火把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标志性关二爷般的大胡子……几十万浙直官兵都认得,此人正是任浙直总督的镇远侯!
“开门放行!”镇远侯拿出令牌,拍马前行的速度丝毫不减,身后一千多名重甲骑兵的奔驰声震得地面轰轰响,夜半惊醒的人们透过门缝和窗户缝隙往外看去,有人低声惊呼:“旗帜上四爪金龙,这是太子仪仗!半夜这个架势出城,还有浙直总督大人护送着,莫非是京城有变,皇上要驾崩了,所以宣太子回京?”
城门大开,一千人马很快通行过去,可是这些人闹出的动静“余震”尚存,下半夜南京城几乎无人入眠。
终于熬到了清晨,宵禁解散,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连炸油条的地摊上都在议论此事。
“听说没有,昨晚太子出城了!”
“怎么不知道?我还亲眼看见是大胡子镇远侯护送的呢?”
“太子和藩王一样,非召不得入京,再说了,二龙不得相见,倘若不是皇上快不行了,也不会急召太子。”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诅咒君王是死罪啊!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今日豆浆滋味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