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在看戏,可我的一双儿女还有奶娘们是在场的,还有那么多小客人、连您府上的那么多小侄儿、小侄女也是看在眼里的,您只管去问他们。”
二少奶奶还是不信,说道:“既然周夫人的孩子和奶娘都在,何不请他们出来对质?”
颜玫儿柳眉一竖,“污言秽语,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嘴,我们周家可说不出来这种话。”
看着颜玫儿如此笃定,二少奶奶顿时觉得有二分准了,心里大叫不妙,见明珠还跪在一旁,便转移了矛盾,直指花槿露,质问道:“子不教,是我们做父母的过错,我们夫妻自会去领罚,可是侯夫人以势欺人,无故惩罚我们太夫人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花槿露似乎没有听见,自顾自的掏出荷包的里的怀表看了看,问伺候的丫鬟,“都这个时候了,太医怎么还不来?”
那丫鬟诚惶诚恐说道:“早就派人去请了,也不知为何人还没来,奴婢这就派人去催催。”
“催不催是你们国公府的事情,我管不着。”花槿露吩咐夏草,“派人取了我们侯府的对牌,火速请太医给五少奶奶瞧病!”
夏草应下,花槿露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二少奶奶说道:“夫人为了这丫鬟质问我,我正要找国公府当家人说理去,为何对落水的五少奶奶不管不问,连大夫都不请、为何府上会派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接待一品夫人、为何二少奶奶教子不严,反而倒打一耙对我兴师问罪。”
二少奶奶面如土色,就在这时,林嬷嬷匆匆从熙园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药箱,花槿露不再理会二少奶奶,和林嬷嬷一道去卧房看白氏。
白氏似乎受惊过度,此刻昏迷不醒,林嬷嬷把了脉象,命人用葱白连根加上姜片煎了浓浓一碗,给白氏灌下,用热手巾擦拭身体,还施了针,最后说道:“还好四月的湖水不会太凉,五少奶奶肺里也没呛进水,否则就悬了。”
花槿露听了,目光一闪,别人不知道,她是很清楚,白氏是会水的。
外头热闹的南京城,派出去请大夫的仆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请到了太医,马车却和一个装满泔水的驴车撞上了,满身污秽油脂,臭气熏天,太医闹得要回去洗澡换衣服,这可如何是好啊!
且说莫愁湖畔,高朋满座,分外热闹,下面儿媳妇、孙子媳妇、重孙媳妇帮着招呼客人,八十岁的魏国公太夫人稳坐钓鱼台,安安稳稳看戏,听着铺天盖地吉祥话,心里颇为得意,这南京城,谁能有她的福气大呢?熬了几十年,从重孙媳妇熬到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万事不用操心,只需好好保养身体,享几年清福便是。
毕竟八十岁的人了,坐了半天,又喝了几杯酒,不免歪在榻上引枕上开始打盹,一旁伺候的大丫鬟明玉见了,便凑过轻声说道:“老太太,奴婢扶您进去歇歇罢?”
太夫人惊醒过来,端了端身子,摆摆手说道:“不用了,那么多客人在,我这个做东道的反而先回去歇着,成何体统?你去泡一杯酽茶与我来吃了,消消食,提提精神。”
“是。”明玉应下,下去洗手泡茶。待她端着一杯红亮的普洱上来,太夫人却面有疑色,指着湖畔抄手游廊处的宾客问道:“怎么我打个盹的功夫,客人少了那么多?是不是下人没有伺候好,气跑了客人?”
国公府大少爷两个儿子推有孕的亲婶娘下湖,还口出误言的事情被带着小孩子拜寿的客人们知道了,担心继续留下去不妥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必留在这里看八十岁的老寿星尴尬呢?日后不好见面啊,所以这些客人找了各种理由向当家的世子夫人提前告辞了,只留下一些不明真相的贵妇留在湖边看戏话家常。
太夫人房里“明”字辈的丫鬟都是打小伺候太夫人的,这明玉更是太夫人心尖上的人,是个红楼梦里头鸳鸯般的人物,她深知其中缘由,但夫人和世子对她千叮嘱万嘱咐,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先不要告诉太夫人为妙,横竖于是她镇定笑道:“老太太的千秋,下人们那里敢怠慢客人呢,一来是此时天色不算早了,有些夫人家里有事,就先告辞走了,二来呢,方才唱几折牡丹亭的落玉下去休息了,这会子在戏台上唱西厢记的是他徒弟,这徒弟虽好,但远不及师杨,姜还是老的辣嘛,落玉珠玉在前,所以听戏的渐渐少了,好些年轻的小姐去后花园赏花放风筝。”
明玉这话说的漂亮,“姜还是老的辣”等话还不动声色的拍了太夫人马屁。
“哦,难怪呢。”太夫人接过曜变天目茶碗饮了半口,而后吩咐道:“去和戏班班主落玉说,我们给双倍的价钱,再请他出来唱几折戏。”
“是。”明玉应下,正待遣管事妈妈去找班主说和说和,冷不防太夫人又问道:“怎么不见夫人和世子夫人?”
明玉转身笑道:“有些客人告辞,这会子两位夫人应该在二门处送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