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内侍还故意绕弯路,将路程拉长不止一倍。
肖尚宫的眼线瞧见了,悄悄报给她听,她也毫无办法——若是普通嫔妃,甚是是荣嫔娘娘,她都敢帮花槿露一把,可对方是在宫里最高位置坐了十余年的皇后啊!
这是花槿露第二次行走在紫禁城,这是这一次没有李翰林温暖的手掌相牵,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
感受到腹中孩子有规律的胎动,那么强健有力,花槿露内心蓦地涌起一股力量,无论前面带路的太监如何催促或者拿着皇后的口谕逼她快走,她都不急不缓的、稳稳当当的跟在后面,每当有路过的内侍和宫女,她就会故意放慢速度,或停下来锤一锤酸软的后腰和膝盖,或装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能拖的一刻是一刻,花槿露暗想,如果救兵迟迟不来,我便装肚子疼赖着不走便是,坤宁宫是万万进去不得,万一出了什么事,即使皇上龙颜大怒,碍于夫妻情分,他也不能把皇后如何。
正思忖着,后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前面可是少将军夫人?”
花槿露回首瞧去,单间英国公太夫人坐在四个太监抬着的软轿之上,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夫人一左一右跟在轿边。
紫禁城外臣有资格坐轿子的屈指可数,连内阁大学士都是迈着老腿进出,也只有英国公太夫人这种老牌、而且世代都把握实权的老夫人才有资格坐一坐轿子。
花槿露退到路边,忍着腰酸敛衽行礼,“见过英国公太夫人、夫人。”
英国公太夫人在媳妇和孙媳妇的搀扶下走下软轿,问道:“少将军夫人是要往何处去?”
明面是质问,暗地里是关心,花槿露心中一暖,恭恭敬敬说道:“奉皇后口谕,去翊坤宫觐见。”
英国公夫人面有愠色,怒道:“你身怀六甲,如何徒步行走了那么长的路程,这也太不小心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如何向身在西南讨伐北越国的少将军交代!”
又大声训斥花槿露,“男人在外头建功立业,征战沙场;女人们就应该好好抚养子嗣,照顾家里,你怀着孩子,怎么就不知保重身体?倘若家里一尸两命的消息传到西南,你叫少将军如何安心打仗?为国效忠?”
英国公太夫人明面上是骂花槿露,其实话语直指他人,两个内侍听得面红耳赤,诚惶诚恐说道:“咱家是传皇后口谕宣少将军夫人去翊坤宫觐见,英国公太夫人请回。。”
英国公太夫人不依不饶,大声说道:“皇后是天下最慈祥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一个怀着七个月身孕的诰命夫人绕那么长的路去翊坤宫——还是徒步!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都有个软轿坐一坐,少将军刚刚从西南传来捷报,怎么他的夫人要受如此之苦?定是你们忘记给少将军夫人备轿,偷懒耍滑!”
英国公太夫人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个性爽直,她和先皇太后是手帕交,很是为先皇太后在后宫被淑妃压制、孤独凄凉的场面鸣不平,淑妃碍于英国公势大,不敢对她动手。
后来评选京城最出色的闺阁少女时,有人觉得刘家二小姐身份不够贵重,她脱口而出说此女品貌和先皇后娘娘神似,如何不能参选。
这句话让那个少女沉怨玄武湖,让太夫人悔恨终身,从此谨言慎行,深居不出,处于避世状态,连她心里惦记的刘月琴的女儿花槿露出嫁时,她都没有去花府观礼,托媳妇英国公夫人把添妆的礼物带过去了。当年的刘二小姐就是花夫人的妹妹。
不过节日时令来皇宫朝贺是避免不了的,这日八月十五,英国公太夫人带着媳妇和孙媳妇一同来到紫禁城。
从绿衣太监刻意为难花槿露、宫女解难、尚膳监崔公公训斥、尚功居肖尚宫解围,到赐宴的时候花槿露滴水不沾,英国公太夫人都偷偷看在眼里,知道宫里有人存心找花槿露不痛快,暗想万一花槿露手里的棋子用完,她怎么也得上前维护一番,凭借英国公百年世家的荣耀,还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应该能救花槿露于危难之中。
以前的刘二小姐因太夫人一句话而亡,太夫人希望对这个容貌酷似的少妇有所弥补。
朝贺完毕,太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花槿露总算逃过这一劫,按照尚宫局安排的次序离开紫禁城,太夫人刻意命抬软轿的内侍慢点走,可左等右等不见花槿露跟上来,她问了尚功局的一个小宫女,才得知花槿露被皇后叫到翊坤宫去了!
太夫人心道不妙,赶紧命内侍抬着轿子往回走,太监为难道,“后宫禁地,外命妇不得擅自更改路线,咱家只管抬太夫人出紫禁城。”
太夫人眉头一沉,其威严堪比皇后,“我要求见皇后,在翊坤宫外等候觐见。”
内侍立刻回绝道,“太夫人,您莫要为难咱家,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外命妇若要进宫拜见,必须事先往内务府投帖子,再由内务府和尚宫局安排进宫的时间和路线,不得擅自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