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一届布衣白身平步青云直到如今官居一品的左相大人,李相岂是寻常人?今日宫宴上皇后娘娘如此抬举咱们花府,其中深意已经昭然若揭,这样的节骨眼上,李相怎么会应下咱们同李家的这门婚事?更何况那位李夫人之前也一直看我不顺眼,这次恐怕更是结下了仇怨。”看到花夫人明显是急昏了头,花槿露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慰性的拍了拍。
“那要怎么办?总之无论如何,你是一定不能进宫的!先不说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单是皇上如今的身体……”花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花夫人向来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不甚关心,可是自从搬回月槿斋后却也从花老爷偶尔提及的口气之中听出几分隐秘来,皇帝的身体似乎不大好,朝堂之上呼吁早立储君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多。
当初花夫人觉得皇帝身体好坏和自己无关,所以并未深想,可是此刻听说自己的女儿有可能被选入宫,便切实的体会到了忧心。如果花槿露真的进了宫,外头的花府自然是风头无两,可是一旦皇帝身体真的有个什么不妙之处,宫里的花槿露便会处境危险。如果再有什么人趁机落井下石,说不定就会沦为一个殉葬的悲惨下场。
并非花夫人杞人忧天,实在前朝已有先例。前朝嘉隆帝驾崩,举国哀丧之际太后娘娘突然拿出一纸诏书,说是嘉隆帝宠爱德妃张氏和淑妃韦氏,不舍得留下张氏和韦氏孤独于世,留下诏书言称赐张氏和韦氏殉葬皇陵侍奉圣驾。德妃张氏自嘉隆帝位居太子之时便侍奉身旁,后来也是常年得宠,膝下更是诞育两位皇子,越发奠定了后宫之中几乎同皇后娘娘并肩的牢固地位。
说张氏同嘉隆帝夫妻情深难以割舍还能理解,可那淑妃韦氏却只是个刚刚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因其娘家兄长扫平边境立下大功才在皇帝驾崩的那一年以功臣之后的身份入宫,得封淑妃一位。韦氏进宫不到半年时间,皇帝便病入沉疴,几乎连每日吃饭喝药都要依靠宫人服侍,朝政大事早已交给太子处理,哪里还有力气召见妃嫔侍寝。那小小年纪的韦氏进宫之后恐怕是连嘉隆帝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就被扣上了一个宠爱有加的大帽子,连同后宫之中风光多年的德妃张氏一起被活生生的殉葬皇陵。
后来安庆帝登基继位,却是只顾安逸享乐,朝堂大事几乎全权交由太后娘娘一手把持。之后便是外戚专政,残害忠良,谄臣大行其道,耿直正臣渐渐心寒,于是不过短短数年便将大好河山荒芜败坏,朝廷治下各州郡不满,先后揭竿而起,这才有了如今的景倾朝。
事后成书,如今但凡读过史书之人,谁人不知前朝嘉隆帝驾崩后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活人殉葬乃是皇后娘娘为除异己的手万?那德妃张氏之所以会赐予殉葬乃是因为膝下两位皇子同太子竞争皇位失败,所以被迁怒,还算是事出有因。
只是可怜那小小年纪的韦氏,正值花样年华却无奈惨死,却只是因为皇后娘娘和安庆帝对嘉隆帝晚年有意改立太子而心存嫉恨,所以用赐予韦氏殉葬的举动,意在敲打韦氏娘家以及所有曾经对安庆帝暗存不满的文武大臣。
如今,可不是和当年嘉隆帝驾崩后的历史惊人相似吗?如今皇帝身体有恙,朝中储君未立,一旦皇帝有个万一,必是手足相争,天下大乱。花老爷手握军功,自然会被几位皇子竞相拉拢,一旦站错了队押错了宝,花老爷说不定还能靠着手中兵权保住一命,可是身在深宫之中的花槿露呢?
又有谁能顾念?想起自己这一生已是悲剧,花夫人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尝到口中一丝血腥才松开牙齿。抬头望向花槿露时候,花夫人红红的眼睛之中已是黑白分明,口气中也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你送出府去!无论如何,绝不能任人摆布!”都说为母则刚,素来柔弱的花夫人在此刻竟然满眼肃然,说着话不等花槿露有所反应就站起身来,只想着事不宜迟,既然有了打算就要早作安排才好,这便要去寻了老嬷嬷和厨房管事的李嬷嬷。
虽是私逃,必会活的辛苦,可毕竟能够留得命在,这才是根本!
“母亲!”花槿露并未看过当年有关前朝嘉隆帝驾崩后的这一万史书,只见花夫人低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抬头就是一番掷地有声坚决无比的话语,花槿露当时就被震的怔了一下。
等到花夫人转身对着门口走去才反应过来,急忙跳起身来追赶上去,一把抓住了花夫人的衣袖,“事情还不至于你想的这么严重。”
“我知道你聪明,又素来自有主张,可是如今这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将事情转圜过来?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可是五尾的金步摇啊!”花夫人止住脚步,推开花槿露的拉扯,眼神之中满是凝重和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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