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爷这炮灰当的 29 倩儿自尽了

衣衫，一言不发地走了。入了水，临下潜时，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颓然：“旭儿，可以给我一个承诺么？”

    我对上他的眼神，只觉得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安与惊疑，满满的不放心，至于他在担心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说。”我瞧着他，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他的？

    “永远不要骗我，答应我，永远不要对我说谎。”兰舟目光灼灼，带着浅浅的哀伤与浓浓的恐惧，“我怕……我分不出你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我心里狠狠一疼，揪心扯肺的，原来，他眼里那份浓浓的不安是是怕我骗他，我竟让他如此没有安全感！

    我鼻子一酸，刚压下的泪意又有泛滥的趋势，我连忙狠狠眨眼，将眼泪强压下，郑重地点头，柔声许诺：“我不骗你，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兰舟，我对你是真心的，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是你。”

    “我信你爱我。”兰舟转回头，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水中了。

    水声一响，人就不见了，我望着波动的水面，水波渐缓，最终渐渐平静下来，脉脉的往下游去，可我心里却如同卷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可我不信你不会骗我。

    或许是我骗了太多人，燕惊鸿被我骗得失去了皇位，云晔被我骗得失去了皇后，龙泉被我骗得失去了妹妹，倩儿被我骗得差一点丢了性命，他被我骗得险些失去挚爱……所以，他不敢再信我了。

    可我无可奈何，但凡有一条活路，我都不愿欺骗他们，至少对于那些真正挂在我心上的人，我从来都不愿欺骗他们。

    可我不得不骗。

    作为一个既没有本事，又没有势力的草包，我除了示弱，除了欺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保全自己？

    不骗燕惊鸿，我要怎么救曦儿？怎么灭燕国？

    不骗云晔，我要怎么逃出皇宫？怎么躲开宿命？

    不骗龙泉，难道还要让她陪我亡命天涯，蹉跎韶华？

    不骗倩儿，难道要让她沉溺于禁忌之恋中不可自拔，痛苦一生？

    不骗兰舟，难道要让他为我抛家别眷，耽误大好前程？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自保，想要保护我身边的人，仅此而已。可就是我，带给了身边的人最致命的打击！

    我蒙着被子痛哭失声，我欠了倩儿一颗心，难道还要再欠她一条命么？

    我以为的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是为她好，其实对她来说能够跟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正如我以为放手才能给兰舟幸福，却不料兰舟要的幸福就是我。

    或许我真的错了，我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他们的事情，最终将大家都逼进了死局。我这样一意孤行，与云晔又有什么两样？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心里越发纷乱如麻，出了倩儿自尽这档子事，我不得不往坏处想，龙泉会怎样？

    我倒不如何担心曦儿，她毕竟还有云晔，失去我，她还不至于整个人都崩溃，可龙泉却不然。

    当一个人三分之二的生命都是为另一个人而活，而那个人却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这个人多半是要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我只吩咐了程不归照顾龙泉，却不知道程不归的心意如何，倘若他对龙泉有意，龙泉有了爱情来填补姐妹情这一块空缺，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若是程不归对龙泉无意，起不到慰藉的作用，那么龙泉的精神状况也是堪忧了。

    我想了想，决定见龙泉一面。

    可我现在不能在镇国公府现身，至少，没有高人相助的情况下，我一个人回镇国公府与送死无异。

    我不认为我没死的消息传到云晔耳中，他会惊喜交加地赦免了我的欺君之罪，不追究镇国公府上下，并且好心地放我走，按着他的性子，将我囚禁起来，甚至杀了都有可能。

    我只能等，等程不归来。出了倩儿这档子事，程不归是必然要来告诉我的，即便不是为了倩儿，他也会因为担心龙泉的状况而来向我请示。

    我再一次猜对了。

    或许兰舟说得没错，我的确有几分心机，至少我察言观色、分析事理的本事还不错。

    程不归来时已经很晚了，我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又往火堆里添了三次柴。

    程不归的脸色很阴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程不归闻言，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这里如此隐蔽，即便当初我知道了位置，也寻了许久，差一点就错过了，外人怎会寻得着这个地方？”

    我一摆手，制止了程不归的疑问，道：“龙泉怎么样了？”

    程不归满面忧色，轻叹一声：“她还挺得住，镇国公府毕竟只剩下她一位后人了，倒是镇国公，一夜白头，卧病不起。”

    我的心顿时揪紧了，再怎么说，王人杰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再怎么气他恼他恨他不认他，毕竟血浓于水，听到“一夜白头、卧病不起”这八个字，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尸身打捞出来之后，龙泉当场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将自己关在房里两天两夜，直到镇国公病危，她才走出房门。今日倩儿撞昏之后，龙泉为她诊治了，随即倩儿被送进了宫中，由御医接手。龙泉现在正在镇国公的病榻前守着，自你失踪，她已经整整六天六夜没合眼了。再这么熬下去，我怕……”

    程不归说到这儿便停住了，后半句话他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我心头一阵紧过一阵地闷疼，我料到了我的死会令他们痛不欲生，但我没想到他们会当真前赴后继地踏上死路。

    “我要回去一趟，我得见龙泉一面。”我低声自言自语，“我要见龙泉，我不能任由她这么消沉下去，倩儿已经这样了，龙泉不能再出事了，对，龙泉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程不归见我渐有痴迷之势，及时抓住我肩膀猛力晃了几下。我醒过神来，抬头看着他，却没将他瞧在眼里：“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去看龙泉，快！”

    程不归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往暗河边走。

    顺流而下要轻松得多，但我心里重有千钧，只觉得人都要沉底了，完全浮不起来。暗河水冰寒刺骨，仿佛要连同五脏六腑一起冻成冰坨子似的。

    好不容易出了河口，入了温泉，泡在热水里，又觉得仿佛置身阿鼻地狱，整个人被放进油锅里炸，这短短的一口气功夫，我已经经历了极致的阴寒与酷热，万般煎熬，痛不欲生。

    照例是骑马，翻墙，再骑马，再翻墙，主院里护院守卫众多，我不敢过去，便潜入小竹楼，让程不归去请龙泉过来。

    一段或许很长，也或许很短的时间之后，龙泉的脚步声渐渐响起，虚浮无力，浑不似往日的轻捷灵敏。

    她推门进来，见我正在桌边坐着，蓦地怔住了，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忍着泪轻唤一声：“姐姐。”

    她这才回过神来，惊喜交加地回了一声“渊儿”，一个箭步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渊儿……你没死……真好……程不归说你回来了，我还不敢相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渊儿，你去哪里了？吓死姐姐了！”龙泉惊极喜极，却又勉力克制着，不敢让声音稍微大些，生怕被人听见惹来祸事。

    我回抱着她，低低泣道：“我原想诈死逃脱的，没想到你们会如此消沉，倩儿甚至寻了死，我怕你也出意外，只能回来告诉你真相。”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连我也瞒着？”龙泉满面泪水，抬头哀哀地看着我，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有多糟糕。

    短短六天功夫，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削尖，眼睛显得越发大了，眼泡红肿，眼白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圈青黑，脸色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姐姐，我已经荒废了你十二年，人一生之中能有几个十二年？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我只想你以后的人生能够真正为自己而活，能够幸福快乐。”我抖着手摸上她的脸颊，昔日丰泽柔润的双颊如今消瘦干枯，不复从前的细腻柔嫩。

    “傻瓜！你难道不知七星龙渊是为避李世民讳而改名为龙泉的么？当年爹无意之间给你我取了‘龙渊’‘龙泉’之名，注定了我与你本就是一体的，我本就是你的影子，何来拖累不拖累之说？”

    我心痛得无以复加，不是这样的，龙泉该有她自己的人生，她绝不是我的影子！

    我越发恨王人杰了，不知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半活不死，他可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