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天底下的女人想要哪个就要哪个!”我闷闷地嘀咕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云晔听清。
云晔一个白眼丢过来,随即放柔了声音,轻声哄道:“旭儿,为了江山社稷,我不得不收下那些女人,甚至以后,我会收下越来越多的女人,我会选择其中的一部分去宠,去怜,但是旭儿,我希望你能记住,不论何时,四哥心里都只有旭儿一个人,其他人于我而言,只是一颗笼络朝臣、安定江山、传宗接代的棋子,只有你!”
说到这儿,云晔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无比炽热,加重了语气,道:“只有你,旭儿,你才是真正挂在我心上的人,我云晔此生,唯独爱你一个!”
他的目光太热烈,仿佛带着火苗似的,能将我的皮肤灼伤。我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小声嘀咕着掩饰怯意。
“说得好听,左拥右抱,却又口口声声只爱我一个,信你有鬼啊!”
云晔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下巴抵着我头顶心,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旭儿,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事是不得已的,即便我是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我知道你委屈,我又何尝愿意委屈你?只是……只是如你我这般享受了至高无上的尊荣风光之人,必然要背负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我心里猛地一颤,云晔这句话狠狠地砸在我心坎上了。
我以臣工之女的身份,享受了十六年的太子荣宠,却付出了一生的幸福,不正是享受了至高无上的尊荣风光,背负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最终,我乖乖地跟着云晔回到了宫里。
半道上正碰见宁玉的贴身宫女行色匆匆地往养心殿的方向赶,她看见我们,连忙快步跑过来行礼,说宁玉又不好了,吃什么吐什么,吃了药也不见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云晔歉然看我一眼,我摆摆手,不耐烦道:“去吧!去吧!不耐烦待在心里挂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身边!”
云晔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略带委屈道:“我在天心宫等你回来陪我吃饭。”
如我所料,我从午时初一直等到三更天,云晔还是没来。
我要送云晔一个天大的惊喜!
三更鼓罢,秋风刺骨。
我穿着单薄的寝衣,趿拉着鞋子垮着脸就往屋外走,归雁在外间守着,见我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含含糊糊道:“主子,您怎么起来了?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我淡声吩咐:“我睡不着,随意走走,不必伺候着了。”
归雁打着哈欠转进内室取了件斗篷给我披上,恹恹地说道:“让奴婢守着主子吧。”
我淡淡一笑:“好,去拿一壶酒来,我心里烦闷得紧,你陪我解解闷也好。”
归雁应了一声,便去取酒,她大约是困极了,想也不想便往酒窖走去。天心宫的酒都堆在小厨房后的小酒窖里,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走一个来回至少需要一炷香。
我见归雁走远了,便到外间柜子里取出一小坛酒,缓步走了出去。
廊下上夜的宫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打盹,我轻手轻脚地跃上房顶,往屋脊上一坐,谁也没惊动。
不得不说,云晔给我创造了一个好时机,他如今正温香软玉抱满怀,我却孤床冷枕酒浇愁,便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错,怨不得旁人。
我坐在屋顶上,一气儿灌了下去,酒液顺着嘴角、下巴滑落,将我胸前的衣衫尽数染湿,这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倒是丝毫看不出作假。
这一坛酒是醇厚的大曲,与我素日喝的桂花酿果子酒不同,烈得紧,酒一入喉,便如燃起了一把火,从口腔一直烧入心肺,肚子里火辣辣的,没多大会儿,整个人便晕乎了,头重脚轻,如腾云驾雾一般,坐都快坐不住了。
我呵呵一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连什么闭眼咬牙跺脚横心都不用了,腿一软,干脆利落地一头栽了下去。
唔……酒壮怂人胆,老话果然是有道理的,这要是换做平时,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肯这样自讨苦吃。
我只感到额角一痛,眼前一花,金星乱窜,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刻,我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很好,这下就算不死,也要摔成傻子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云晔在床前坐着,龙泉、曦儿、倩儿、宁玉都来了,太医跪了一屋子。
我捂着脑袋定了定神,望着围满屋子的人,眼前一阵眩晕,看不清谁是谁,脑子里嗡嗡乱响,仿佛开了一场秋虫大会。
“唔……头好痛……”我无力地抬起手往脑门子上敲,想要将脑袋里的虫子赶出去。
却不料一只手闪电般伸了过来,将我的手牢牢握住,一张阴沉欲雨的脸黑如夜幕:“旭儿,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摇,脑子里又是一阵闷痛,似乎脑仁子突然缩小了,一摇头就会撞到头骨一般。
我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那张刻骨铭心却又万分陌生的脸:“你是谁呀?别动,让我瞧清楚。”
那人的瞳孔猛的一缩,惧意如针,大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咬着牙艰难地问道:“你、你说什么?旭儿,你别吓四哥!”
“什么旭儿?什么四哥?我是谁?你又是谁?这是哪里?”我痛苦地眯着眼睛,一手狠狠摁着太阳穴,“头好痛……要炸了……”
“我是云晔啊!是你的四哥啊!旭儿,你不认得我了么?”他越发急了,声音克制不住地发颤,落进我耳朵里,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我当然知道他是云晔,我说过要送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云晔……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轻轻往头部最痛的地方摸去,果不其然,层层叠叠的纱布,下头有一块稍厚的布料,微微用力一按,果然有一个大包。
我倒抽一口冷气,再次瞪大眼睛看向云晔的脸,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变了脸色,仿佛见了鬼似的,疯了一般往被窝里钻,撕心裂肺地喊叫:“啊!放开我!不要碰我!我不要进暗房!我不想死!”
眼角的余光触到云晔的脸,他的脸色刹那间呈现颓败的死灰色,眼瞳倏地缩紧,惊愕而又惶恐地看着我。
我不敢跟他的目光直接接触,强忍着头部的剧痛往被窝里缩,哆哆嗦嗦地将被子蒙过头顶,浑身打颤,牙关咯吱咯吱直响。
“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我的颤音从被子里传出,沉闷无力,却又揪心扯肺。
云晔终于放开了我的手,冷声道:“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这是怎么回事?”
有太医哆哆嗦嗦地接腔:“回、回皇上,主子、主子头伤未愈,又遭撞击,兴许是、是脑子里的淤血没有化开、因此、因此失忆了。”
云晔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忆?!”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求饶声响起:“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等必定竭尽全力为主子医治!皇上息怒!”
紧接着,我感觉到有重物压了过来,曦儿与倩儿凄厉的哭腔传来。
“七哥哥!你看看我,我是曦儿呀,你最疼爱的曦儿!你看看我,好不好?”
“七哥哥,我是倩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摔了一跤就失忆了呢?”
“七哥哥……”
“七哥哥……”
然后,身上的重量轻了,云晔将两人拉开,颤声道:“龙泉,朕记得你的医术是极好的,你来看看,旭儿……旭儿的伤……”
龙泉低泣着爬上床,轻轻拉扯着被角,哑着嗓子柔声轻唤:“旭儿,别怕,我是姐姐,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我不答,死死抓住被角不让她掀。
龙泉终于哭了出来:“旭儿,旭儿,你是要吓死姐姐吗?你出来呀!让我看看,好不好?”
“不要……不要伤我……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这样……”我的颤抖倒不完全是作假,摔是真摔,疼更是真疼,这一出戏唯一的作假之处便是我的失忆。
我赌这一跤摔不死我,若是天可怜见,真让我摔失忆了,那么忘却前尘往事也算是解脱了,若是没摔失忆,那我也好借着这一摔做文章。
龙泉的哭声颤得厉害:“旭儿别怕,姐姐在这儿,不会有人伤你的,你乖乖出来,让姐姐看看。”
我心里狠狠地揪着疼,我曾经以为我是天之骄子,有父皇宠母后爱,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还有一大帮子愿意为我出生入死的忠心手下,可事实上,我却只是一颗棋子,被人百般利用而不自知。
真相太过残酷,残酷到这世上只有三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而这三个人,却正因为我的欺瞒而痛断肝肠。
我狠狠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遍布整个口腔。
良久,我才克制住与龙泉抱头痛哭的冲动,慢慢将被角掀起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你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