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霜一天往天心宫跑两趟,自然也瞒不过宁玉的眼睛,她的眼睛毒辣得很,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出来我必然是与陆浅霜搭上了线。
只要宁玉随口几句话,陆浅霜准保会倒戈。瞧着宁玉那皮笑肉不笑的阴寒劲儿,我敢肯定,陆浅霜即便没有投靠她,也是十成十地背叛了我。
我费尽心力布下的一颗棋子,就这样一步没走就废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捏紧了双拳在心里咒骂宁玉,杀千刀的死女人,老是给我使绊子,这大路朝天的,各走一边不好吗?她是宫妃,我却什么都不是,也不打算是什么,她干嘛老是跟我过不去?
越走下去,头脑越昏沉刺痛,仿佛有人拿了一片仙人掌在我脑子里狠狠抽着。我突然感到有些异样,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流出来了。
唔……算算日子,是该来了。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接连吃药,月信来之前肚子里不痛不痒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月信一来就坏事了,没多久就疼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我躺在曦儿的床上,放下帐子让太医切脉诊治。那光吃饭不干活的糟老头子又是“风寒未愈,又受寒气”,又是“月事不调,阴阳失和”,也不管旁人能不能听懂,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折腾了老半天,才开了方子命宫人去拿药。
我来了葵水,越发不适合与曦儿同睡一张床了,强撑着回了东暖阁,归雁给我灌了两个汤婆子,我哼哼唧唧地倒在床上,像具尸体一般直挺挺地趴着,唉声叹气地直叫唤。
果然还是当男人好啊,爷当了十六年的男人,一次这种窝囊罪都没受过,女人当了不上两个月,疼得死去活来两次了,往后至少三十年里每月还要再疼一次,想想就觉得人生晦暗如此,简直生无可恋了。
喝了药,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好多了,我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神,才懒懒地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发呆。
突然又想起兰舟,他如今不必陪我千山万水,不必为我出生入死,甚至不用再被我多番纠缠,该是无事一身轻了吧!
想到兰舟,我心里越发烦乱了,本就不想待在宫里,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宫里待不下去了,再这么憋下去,我早晚得发疯。
我耷拉着眼皮子暗暗盘算着,我找不到单独与程不归相处而又不令任何人起疑心的机会,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吩咐,他能听懂吗?
唔……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很大的问题,只可惜,这个问题多半是解决不了了,照目前的形势下去,我不可能再次踏进镇国公府,更不可能将程不归召进宫中。
出乎意料的,午后,韩绿薇来了,我懒得起身,便在内室见了她。
她乖觉地给我行了跪礼:“贵人韩氏给主子请安。”
我无品无级,她原本不必向我行礼的,但宫中看的是圣意,皇上将我捧在手心里,底下人自然不敢不恭敬。
我淡淡地点点头,道:“韩贵人请坐。”
归雁搬了圆凳来,韩绿薇欠身坐下,低眉顺眼,瞧来十分娇柔服帖:“嫔妾听闻主子不适,心中十分担忧,贸然前来打扰主子养病,实在是该死。”
“也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日便可,韩贵人客气了。”我淡淡一笑,知道该死还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韩绿薇故作不经意道:“嫔妾琢磨着主子卧病在床,兴许会烦闷得慌,便邀了霜姐姐一同来陪主子聊天解闷,哪知霜姐姐也病了,已经睡下了,嫔妾不好打搅,便自个儿来了。”
我淡笑着看着她,心思一转,这韩绿薇是毛遂自荐来了。
当日云晔要杀陆千里,李全来求我出手,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云晔赦免陆千里,自然是我的功劳了,而陆浅霜依附我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谁都没想到,昨夜出了个岔子,我居然误打误撞地自毁城墙,如今我失去了陆浅霜这颗棋子,少不得要再寻一颗,这韩绿薇立时便来攀附了。
我不知道韩绿薇是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比陆浅霜机灵,也比陆浅霜通透,收下她决不比收下陆浅霜来得差。
只是这颗棋子却不如陆浅霜那般好掌控了,若说陆浅霜是一把刀,那么韩绿薇就是一把剑,剑有两刃,一招不慎,便是未伤人先伤己。
“韩贵人有心了。”我依然淡淡地笑,不接话茬。
韩绿薇容色未变,笑意盈盈:“嫔妾家中只有三个哥哥,没有姐妹,那日第一眼见着主子便觉得分外亲切,总觉得倘若有个姐姐,便该是如主子这样高贵大方,笑语嫣然才好。”
我又是一笑:“韩贵人可真会说笑,陆贵人可说我不男不女呢!”
那日陆浅霜说我不男不女的时候,韩绿薇也在场,她那时可没说什么“分外亲切”“高贵大方”“笑语嫣然”的。
韩绿薇笑容一僵,随即又道:“霜姐姐生性率直,她必然是无心之言,不是有意冒犯主子的。”
这话说得可就巧妙了,一句“生性率直”,陆浅霜的“无心之言”就成了心直口快,实话实说,偏偏她的话乍一听又十分恳切,分明是在为陆浅霜说好话。
我淡笑道:“是不是冒犯,我是不计较的,然而我不计较,不代表旁人不计较,我一个无品无级之人,随人家怎么说都好,但若是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那可就不好玩了。”
韩绿薇低眉顺眼地笑着回道:“主子所言极是,嫔妾受教了。”
我倚着床头出了会儿神,韩绿薇脸上自始至终挂着柔顺的笑意,目光落在床沿的雕花上,双手交覆着放在膝盖上,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
“玉华宫还住得惯么?”我抬头笑看着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一点就透。
韩绿薇笑得大方得体,猛一看还真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味道:“劳主子挂心,嫔妾不胜惶恐,玉华宫富丽堂皇,嫔妾十分喜爱。”
我欣然淡笑,我只是意思意思而已,我将她放在玉华宫,自然有我的用意,她即便不满意,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更何况她既然主动前来投靠,自然是希望能够为我所用,借我之力达成她的目的,又怎会违逆我的意思!
这么不痛不痒地扯了会子,云晔来了。
他进来时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气,一见我屋里有人,龙眉轻拧了一下,韩绿薇立时起身行礼,云晔却视若无睹,也不叫她起身,径自走到床前,低声问道:“谁许你出来的?”
我一挑眉,好笑地瞪着他,冲口责备:“还说呢,差点没把我冻死!哼,要不是在你那儿受了冻,我至于这么半死不活地躺着么!”
云晔侧身坐下,皱眉道:“又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了?”
我隔着锦被指指腹部,脸颊有些热烫:“就是那个咯,疼死我了!”
他一怔,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即又道:“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安心养病,这几日老实些,别再瞎折腾了!”
“哦!”我闷闷地应了一声,抬眼瞥见韩绿薇还跪着,便淡淡地说道,“韩贵人起来吧,这身娇体弱的,可别跪坏了。”
云晔这才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韩绿薇欠身垂头,恭顺而柔弱,我觉着是个男人都会对她产生三分怜惜之心,果不其然,云晔也淡淡地吩咐道:“起来吧。”
韩绿薇这才站起身来,柔柔道:“谢皇上,谢主子。”
“你叫什么名字?”云晔淡声问道,兴致缺缺,有些敷衍。
韩绿薇福身一礼,声音柔软清甜:“回皇上的话,嫔妾姓韩,名唤绿薇。”
我心思一转,挑眉笑道:“向来蔷薇多红粉白黄,却不曾见绿色的,韩贵人这名儿倒是别致得紧。”
云晔听我这么一说,似乎来了些兴致,眼眸微眯,唇角稍稍上扬,声音柔和了些许:“名儿虽别致,却不知是否人如其名?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韩绿薇闻声抬头,眼帘低垂,显出一副柔柔怯怯的样儿,一张清水素颜未施脂粉,真如清晨初绽的蔷薇花一般含烟带露,分外怜人。
我笑着赞了一声:“四哥你瞧她的眼睛,水润润的,衬着这张娇嫩如玉的脸蛋,可像是沾了晨露的蔷薇花一般清丽绝俗、娇艳动人?”
云晔微微点头,淡淡一笑:“的确当得起一个‘清’字,既如此便唤作‘清贵人’,如何?”
韩绿薇再次下跪,身姿袅娜,语音如珠:“嫔妾谢皇上赐号。”
云晔的兴致越发浓了,唇畔的笑意深了好几分,单手微伸,道:“免了。”
我倚着床头淡淡地看着云晔,从他开始与韩绿薇说话起,便再没看过我一眼,韩绿薇真的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我心里一松,却又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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