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做到,便已是天人永隔。
其实自从父皇离世以来,皇祖母的身子就已是每况愈下,但她还是那么固执的以为这个老妇人不会像父皇那样突然的离开自己,却没想到这不停逃避的日子,还是来到了。
可是悲伤的感觉,却好像冻住了她的意识,让她甚至无力哭泣。
尚俊跪在尚薇的身旁,看着面前这太过熟悉的摆设。
白色的一对蜡烛,刻着皇祖母名字的灵牌,还有这些精致的小食。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当母后告诉他父皇离开了的时候,也正是在这样的画面里,当时母后哭得泣不成声,也还是姐姐牵着自己,完成了最后替父皇敬酒的礼节。
或许他还是不能理解他们所说的离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但某种隐隐作祟的情绪,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父皇离开了,母后因为想念父皇所以也跟着离开了,而现在,便是皇祖母离开了。
他忽然开始害怕,尤其是当周围的这些僧侣在不停的诵念着超度的经文时。
周遭盘旋着的一切让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会不会就在不久的以后,就连姐姐也会离开自己,而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疼爱自己了……
他忽的抬起小手想要去抓住身旁的姐姐,但尚薇此时正十合着双手放在心口不知在祈祷些什么,他抬头看到了姐姐认真的模样,小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不该,打扰姐姐吧。
姐姐很难过,是因为姐姐也会想皇祖母,想父皇和母后,自己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尚薇睁开了眼帘,跟着起了身来,也像是忽略了尚俊还在身边,只是走向了墓室的内间。
那里的一块雕空的玄武岩中间,摆放着的便是千年不朽的上好黄杨木做成的棺木。
忍不住开始有一些声音在耳畔盘旋着。
--找不到太后娘娘的尸首,只是此时也不得拖延……
--衣冠冢一事,自古以来也并不少见……
衣冠冢,衣冠冢。是只有那些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将士,才会因为无法找到尸身而采用这样的法子吧。
一种闷闷的感觉突然开始从心口蔓延下来,延伸到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角落里,又像是烈火在焚烧,吞噬着一切的感觉。
尚薇抬手去轻轻的抚上了那口已密封的棺木,虽然知道这里面睡的并不是皇祖母,但这种排山倒海而来的疼痛却还是如此汹涌。
尤记那日大火,她虽然冲进去火场,却非但没有救了皇祖母,却反而连自己的命,都还要自己的仇人去救……
不知不觉间,一颗颗泪珠就已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滴落了下来,溅开在墓室的地面上。
墓室的门口,荣彦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尚薇正站在太后的棺木之前,心中便了然,她定是又在伤心难过。
只是此时众僧侣尚在诵经,而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进去安慰她,哪怕一句话。
身旁忽的有人,他一转头,看到的竟是墨澜。
而也几乎是同时,本来跪在灵台之前的尚俊也已看到了墨澜,便向着他扑了过来。
墨澜微微俯身,抱住了跑出墓室,扑到了自己怀中来的尚俊。
“澜哥哥,姐姐她好难过,怎么办?”尚俊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姐姐她一定很想皇祖母,也很想父皇,可是,可是……”
他半垂着眸子,只是带着一分和暖的情绪看着他,静静听着。
“母后太想父皇了,所以母后去找父皇了,现在皇祖母也去了……其实俊儿也好想父皇,可是俊儿好害怕,好害怕姐姐不要俊儿了,去找皇祖母和父皇了……”
尚俊说着说着,眼眶就委屈的泛起了微红。
墨澜柔柔的抚过了他头顶的发,把他的身子揽到了怀中来,“不会的。”
抱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的是当年的那个自己。
那时的自己究竟有多么不知所措,当失去自己所在乎的人,甚至哪怕只是那个念头。
“澜哥哥,你帮俊儿跟姐姐说,让姐姐不要难过,俊儿会乖乖的……”尚俊抓着他的衣摆,几乎是在乞求。
他微微一颔首,拢紧了些他的身子,嗓音更是放的柔和了一些。
“现在父皇和皇祖母都不在了,姐姐以后,就只有俊儿了。”他垂着幽静的眸子看着尚俊,“那,俊儿可知道该怎么做吗?”
尚俊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俊儿是太子,以后就也和父皇一样,会是璃国的皇帝。”
墨澜的嗓音一如清晰通透,而此时在面对着尚俊的时候,更添得是一分和缓。
“皇帝?”尚俊仍是不解的看着他,虽然这个称呼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但似乎也没有任何人曾认真的告诉过他,这两个字里所包含着的意义。
“没错,还要做一个好的皇帝,才能好好的保护姐姐,保护璃国的百姓,明白吗?”
尚俊似懂非懂,但一听到可以保护姐姐,他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俊儿想保护姐姐,不让姐姐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