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嘉言纵马跑了一刻钟才到,门已大开,管家亲自出迎,这庄子大约是公主常来,所以婢子、侍女不少,嘉敏因着受伤,也不与他们多客套,直接就被接了进去,更衣,上药,重新包扎伤口。
又净手净面,重新上妆,待种种收拾完毕,竹苓进来通报,说部曲已经安顿好,晚膳也准备妥当,问两位娘子要不要出席。
嘉言道:“阿姐受了伤,就别折腾了。”
嘉敏不比嘉言常习骑射,身体强健,到这时候确然疲倦,但是听嘉言这么说,打起精神道:“那阿言你留下来陪我——竹苓你去,替我谢过主人家,然后烦劳他们给我们送晚膳过来。”
——总不能她就此歇下,让阿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独自去面对元明修。
竹苓一一都应下,自出门不提。
休息过盏茶功夫,果然听见叩门。白薇开门,领进来两个提着剔彩莲塘纹食盒的婢子,皆纤细袅娜,素白对襟上襦,浅绿长裙,斜绣一朵莲花,或白或红,或蝴蝶翩翩,或一朵蜻蜓小憩。
进门福身:“劳两位娘子久等。”
食盒搁置在案上,一掀开,腾地一条红龙跃起,隐隐张牙舞爪,怒目圆睁,似要择人而噬。嘉敏吃了一吓,得亏素来家教严明,只面有异色,尚未失态,她心里有些羞愧:怎地这般没见识。
不由自主转头去看嘉敏,嘉敏却还不如她——她都回过神来,嘉言还在怔忪着,像是被吓到了。
嘉言一时心中大慰。
裙上绣红莲的婢子见这事态,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白莲尤在卖弄:“两位娘子勿惊,此物名作红虬脯,以其形似而得名——”嘉言闻声细看时,果然,却是用的肉脯,顺纹理劈成丝,堆积成云烟,足足一丈之高,之前是被食盒盒盖压住,方才盒盖一开,乍看,可不就是飞龙在天?
“你们主子——”嘉敏却是猛地冒出四个字打断她,略停一停:“贵主上哪位?”
两个婢子都料不到嘉敏会突然问起这个,互相对望一眼,红莲婢子小心翼翼道:“敝主彭城长公主。”
“什么?”嘉言失声道:“不是新平姑姑么?”
红莲婢子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神态,生怕喘气大了,吹倒了两位贵客:“两位娘子……听谁说的是新平公主?”
“十九——”嘉言一句话没出口,被嘉敏按住。
这时候追究是谁说的,根本毫无意义,元明修一句误听就可以敷衍过去。这个小人,满洛阳都知道她和萧南的尴尬事,偏还诓她进彭城长公主的庄子,如今人家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她要拂袖而去,却是失礼。
便上次彭城公主来访,也是借的贺兰初袖的名头。
这片刻,嘉言也反应过来,眼见得嘉敏面色煞白,也不知道负伤失血还是气得,对元明修的观感已经跌入到谷底,她光顾着想元明修可恶,倒是忘了,嘉敏如何由红虬脯就问到庄子主人。
嘉敏反而镇定下来,自嘲地想,她早该想到,这食盒,这婢子的装束,无不是南边的风物,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红虬脯——她前世就尝过这道红虬脯,味美非常,当然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原是萧南所常食。
看来,这庄子不但是彭城长公主的,更有可能,恐怕根本就已经给了萧南。
那剩下的问题无非就是,萧南在不在庄子上,和萧南知不知道她来了,嘉敏皱了皱眉,这时节,萧南不在西山的可能性实在不大,以他的身份,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不陪着皇帝,一窥燕朝虚实。
既然在西山,庄子里这么大动静,下面人哪里敢擅专,只怕红虬脯,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要不就是苏仲雪。
和苏仲雪比起来,没准萧南还好对付一点。
嘉敏心里想这些事,眼睛也没闲着,往食盒里一看,菜式并不算多,难得精致:描金珊瑚红瓷盘装的鲤鱼鮓,羊羹盛在雨过天青色海碗里,浓香扑鼻,鱼羊为鲜,也算是深得厨中三味。
缠丝白玛瑙盘装的石榴,一粒一粒皎皎如珍珠,又一碟子扁米粣,最后还有一碟子玉露团,皑皑如雪山,却一一雕刻出庭院,假山,水榭,细看时候还有芭蕉,海棠,竹林,在回廊里可以看到的湖,湖里莲叶脉脉,如风起。
这不是萧南金陵旧居么,重生之后在宋王府,去年秋后,别枝楼畔,他们曾说起。
看到这里,嘉敏哪里还吃得下,只沉声吩咐道:“你们下去,等用完了,我自会嘱竹苓送出来。”
红莲婢子道:“不敢劳烦竹苓姐姐,这里有个铃,我们就在外候着,娘子摇铃,我们就进来服侍。”
嘉敏想说“我无须你们服侍”,最后也没有出口,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剩下嘉敏、嘉言姐妹。嘉言一时气恼,脱口道:“十九兄怎么可以这样!阿姐先前说他心术不正,果然不正!”
嘉敏不说话。
嘉言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要不……阿姐,我们明儿一早就走罢,也不和那个家伙打招呼了……”
嘉敏摇头道:“到明早再说。”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