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你猜,这老货回去,会怎么做。”该说的都说了。四月领了崔嬷嬷退下,一路送出府去。谢云然的闺门闭合,翠竹的影子映在纱门上,疏疏绮丽如画。谢云然亲手给嘉敏倒一碗饮子。
嘉敏还是头一回听谢云然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像是……像是有几分轻佻,或者说玩世不恭。全然不是从前的温柔敦厚。想是历经大变之后,人的性情,多少有变——就如同她从前。
她心里难过,但是想起方才崔嬷嬷如丧考妣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一笑,却摇头:“那我可想不出来。”
这后宅里的手段,真真不是她的强项,她也就是仗着身份吓唬吓唬崔嬷嬷罢了。
“你果然是个不懂的,”谢云然叹了口气,悠然道:“要是我,回到崔家,首先定然会去回复老夫人,就说谢家娘子并无大碍,只是家里一向养得娇弱,因了暑气将至,躺了几日,不喜见人。”
嘉敏喝了一小口酪浆,略酸,她好奇地想: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要请我爷娘过去,商议定下婚期。我猜多半会在今年秋,或者明年春,应该是在明年春。”谢云然懒懒地说:“然后崔家上下就忙起来,毕竟成亲大事么,这一忙,就会乱——饶是清河崔家这样的高门,也是会乱的,就算他们原本不乱,崔嬷嬷也会让它乱起来。”
说到这里,谢云然停了一停,往嘉敏看过去,忽地说道:“三娘你再猜猜,崔嬷嬷来看我的病,为什么肯这样卖力?”
按说就算是老夫人吩咐,既然谢家上下严阵以待,三番两次碰壁,崔嬷嬷原可就此回禀老夫人,让老夫人通过别的手段,看到谢云然的病情——最简单莫过于买通许大夫或者许大夫身边的人。
但是崔嬷嬷竟然舍易取难,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谢云然跟前来,确实古怪。
嘉敏略想一想,说道:“莫不是崔嬷嬷的儿子或者女儿,有在十一郎或者十一郎的爷娘跟前服侍?”
谢云然笑道:“三娘子肯用心的时候,倒也不笨。”
嘉敏:……
“你猜得不错,崔嬷嬷有个女儿,唤作如意的,在十一郎屋里,很是得宠,听说是过了明路,只待我进门,就要到我跟前来敬茶的。”
嘉敏“啊”了一声——她前世虽然嫁得不如意,有个苏仲雪如鲠在喉,但是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丫头、婢子来碍眼,说起来,萧南还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不过也许是眼界太高的缘故,嘉敏这样想。
“很奇怪么?”谢云然吃吃笑了一声,全无欢喜之意:“我既然和他订了亲,他屋里的事,自然会打听清楚。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天底下做父母的,无论至尊还是乞儿,对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嘉敏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谢云然是怎么打听到崔十一郎屋里的事的。这样细致入微,非朝夕功夫。她当初那样迷恋萧南,可连苏仲雪这么个未婚妻都没打听到,真真失败至极,活该她冤死。
“为了女儿,崔嬷嬷自然肯下死力,我毁了容,她未尝不欢喜。一个毁了容的妻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到夫君欢心的——这并不是我妄自菲薄。”谢云然略抬手,终究没有摸到脸上去,只慢慢按下,按在案面上。
她轻轻地说:“人生于世,如我,家境殷实,父母恩爱,姐妹和睦,兄弟有才能,在天下女子中,算是一等一的好运道了。我自己,能诗,能绣,能书,能画,能歌,能舞,善骑射,懂音律,但凡高门女子该会的才艺,不说精通,也不弱于人,但即便如此,伤了这张脸,在大多数人眼里,就连一个无知村妇也都不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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