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思忖片刻功夫,那年轻男子果然请了个人来。是个中年男人,穿戴上倒比年轻人像样一点,也还是灰扑扑的,看见嘉敏,整整衣冠上前,毕恭毕敬作揖道:“小人正是此处里长,敢问小郎君,贵上如今人在哪里?”
嘉敏瞥了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年轻人一眼,中年男子会意,挥挥手道:“你下去。”
那年轻人多少有些不甘心,蝎蝎螫螫不肯走。中年男子回头,厉声喝道:“下去!”这才老老实实退开几步。
嘉敏虽然聪明,终究未曾与乡里人物打过交道。见两人这情形,倒是信了有**分。
招手叫中年男子过来,低声交代道:“我家公子路遇盗匪,折了人手,自己也受了伤,命我前来,一是找个大夫,二是想请里长上报刺史,就说南平王的公子在此,请他派人手护送回京。”
那中年男子见嘉敏衣裳虽然光鲜,脸色却不好看。再细看时,肩上还隐隐渗出血丝来,果然是个受了伤的光景。
他到底比年轻男子多吃几年饭,见此情形,不喜反忧:这姑娘的气度,不像是寻常人家养得出来的,莫非说的是真话?阿呆这个蠢货,光看见是个落单的小娘子,就说有肥羊可宰……只怕是会踢到铁板了。
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眼睛却舍不得——这十里八村的,还真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小娘子。尝听阿爹说大家婢胜过小家女,不想竟是真的。也罢,不过就是个下人,那个什么王什么公子的能有多上心,何况这丫头也说了,他受了伤,多半是顾不上这么个小丫头的。先诓回去玩上几天,等玩腻了,转手一卖……那个什么公子就是个神仙,也找不上门来。
他原是这村里的土霸王,说一不二,倒不怕村人嚼舌根走漏风声。
一时打定主意。
嘉敏见他迟迟不语,奇道:“怎么了?”
中年男子装出为难的形容,说道:“大夫……倒是有的,只不过,小郎君让小人去找刺史,也没个信物,刺史如何肯信?”
嘉敏犹豫了一下,她手头实在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得说道:“我家公子讳名昭诩。”
中年男子默默记下,又道:“大夫就住垄上,不如小郎君随小人走一趟,也好说明情况,让他准备药材。”
嘉敏听他说得有理,自然不会反对。
一行人往东。中年男子领路,然后是嘉敏,后头跟着那个年轻人。
这村落甚是贫苦,一路过去,都是矮矮的土房,阴暗潮湿,灰扑扑的。到过了盏茶功夫,忽见一处宅子,虽然远远比不得洛阳城里高门大户,在这一众土屋中,却是鹤立鸡群,令人眼前一亮。
中年男子瞧见嘉敏眼睛里的诧异,半是矜持,半是得意地说:“……到了。”
“了”字方才落音,嘉敏身后的年轻人就觉得腰部重重受了一击,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然后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就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再之后,脑后又重重挨了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追!”
登时醒悟过来,也知道事情不妙,与那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赶忙追了上去。
风响得很厉害,心跳得很厉害,人喘得像风车,嘉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身手敏捷过。如果说对上于烈父子,还有她巧舌如簧的余地,对上这样胆大包天的乡野村夫,除了跑,她实在也想不出第二个法子:他们都当她什么都不懂,那或者是真的,但是当她看到那处宅子的时候,就已经醒悟过来——穷乡僻壤的大夫,能住得上这村里最好的房子?她是见识少,可不蠢。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了。
惶惶汗如浆出。
转一个弯,眼前矮矮一间土屋。和之前那些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它的门半开着。嘉敏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多想什么,一头就扎了进去。她筋疲力尽地想不起要回头把门关上,一张破毡已经兜头兜脸盖了下来。
嘉敏才要一把掀开,就听得脚步声匆匆的,已经到了门外。
登时心绷得紧紧,大气不敢喘,更不敢稍动。奇怪的是,那脚步并不停下,径直就往前追去了。
嘉敏这才舒了口气,口鼻之间,立时涌上来千百种腥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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