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追近那黄衫人。
那黄衫人一面逃避追截,一面急转入一条长街。
唐奥运等人脚下自然也不稍缓,急蹑而上,忽见一条黑影自天而降,落在唐奥运身前。
唐奥运应变奇急,左手一格,反掣那人,右手中指已捺在那人印堂之上,却把指劲凝住不发。
易南千千和李祥这时才弄清楚,来的原来是唐奥运近日身边的新贵和心腹:宋江!
宋江道:“拜见龙头,我有事禀报。”
唐奥运冷哼撤指。
“前面的街子,叫做断头街,没有出路,现在才入夜,冷清清的,半夜才有小贩云集,热闹非凡。”
原来唐奥运一路追踪,宋江也一路布署,把黄衫人截死在这条无路可通的街衡里。
“派李逵赶去那儿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给人发现了人质,还把人给救走了,却连一个讯号都不发!”唐奥运正追得鼻孔喷气,“咱们堵住他!我就不信他们这回也跑得了!”
有些事情不到你不信。
一滴水里有十万性命,一个人的血管足有十里长,你看到的星光是十万年前的,你信不信?
可这些都是事实。
这条断头街,真的只有半条街。
追得似只剩下半条命的人,终于把那黄衣人和两个他一手救出来的人追到了街的死角处。
街的死角是没有街了。
只有一所大宅。
两扇紧掩的铜门。
两座石狮,瞪睛张口、突齿挺胸,但看去却可爱多于可恶。
黄衫人到了这儿,居然也就停了下来。
他们见此情形,也停了下来,慢慢围拢,却不敢迫得太近。
反正鸟已入笼,飞不出去了。
不意,黄衫人却整整衣衫,居然去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屋里的人居然也开了门。
黄衫人和他带着的两人,马上一闪而入。
“兄弟盟”的人都面面相觑。
本来,是宋江率人部署,四面包抄,赶狗入穷巷,把人堵死在断头街里,可是,现在看来,是黄衫人自愿过来这儿,正好让“兄弟盟”的布阵“成全”了,而他早已有人在屋里接应。
唐奥运狠狠盯了宋江一眼,问:“这是什么人的房子?”
宋江:“不知道。”
唐奥运:“他的样子如何?”
宋江:“我们追截的人,没有一个来得及赶得过他前面的。”
唐奥运竖眉,“一个也没有?居高临下的也看不见?”
忽听一人远远地道:“我看见。”
唐奥运下令:“过来。”
那人过来。
唐奥运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答:“我叫田五。”
宋江补充:“他是第五号刀手,在‘小作为坊’狙杀朱小巧不成,但却杀伤王二牛有功,所以我把他调来这儿。”
唐奥运:“你看见什么了?”
田七:“当时我伏在‘风雨楼’右侧的榆树上,他正好经过,我瞥了一眼。”
“怎么个样子?”
“这……很难说。”
“说!”
“他戴着个面具。”
“什么面具?”
“除了露出了眼睛之外,面具上就只画了个问号。”
“问号?”
“是的。”
“哼,嘿,问号!”唐奥运悻悻地说,“幸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把庙也一把火烧了,看他爬不爬出来面世!”
唐奥运说完了,也去敲门。
他骂的时候,相当激动,但在行动的时候,却十分冷静。
一个领袖人物,做事自有他的一套方式,如果连在盛怒之中易出错、得志之时易生疏忽、必胜之时易大意失手这些道理都不懂,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方之雄、一派宗师,那些一时豪杰、一日英雄,才输得起这样的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生命。
他骂人的时候,还有余怒,但在敲门之际,已十分心平气和。
“笃,笃笃,笃笃笃。”
他也是这样敲门。
门也居然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
刀眉、薄唇拗着,一对眼神忧悒得十分凶狠。
他腰间斜插着一把刀。
一把普通的,但没有鞘的刀。
这刀看似随手就插了上去,但唐奥运只瞥上一眼,就知道:天底下决没有比这把刀的插法,更令眼前的青年人更快、更易、更方便拔刀出击的位置了。
他一看到这把刀的系法,马上就起了敬意。
同时也生起了斗志。
世上有一种人,遇挫不挫,遇强愈强,见恶制恶,逢敌杀敌。
唐奥运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好胜,他要胜完然后再胜,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难。愈难愈显出他解决困难的能力,愈危险愈见出他克服危险的功夫,而愈可怕的敌人,愈能逼出他的真本领来。
他见着这个静静的、沉沉的,就算热烈也以一种森冷的方式来表达的年轻人,他心中就无端地亢奋了起来。
几乎只有在遇上大雷、柴少云、毛丰源时候,他才会生起这种燃烧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