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个中真相,不如把他们都宰了算了。”
毛丰源这般一说,众皆哔然。
他们悲愤、绝望。
原来以为是大伙儿“救星”的毛丰源,也是同一样的货色:唐奥运假意阻止:“这……不大好吧,他们毕竟是上海滩成了名的人物,这样杀光他们,我也有些不忍……如果他们能识时务为我们所用,应可考虑让他们留得性命!”
毛丰源又气又急。可是他就是无法真正说出他所要说的话。
当一个人不能为自己辩白,不能说他自己想要说的话,而他说的话全被曲解、他的形象完全任人恣意破坏之时,他心里的感受,又是如何?
李立华恨极了。
他手里暗打了他的独门暗器。
横竖今晚已活不过去了,而且还连累了一众江湖同道,不如拼死一击,杀了个罪魁祸首再说:他认准的目标。
目标是毛丰源。
人生总有些时候,是关键的一刹。
这时应是毛丰源生命的一个关键。
生死存亡,成败荣辱,有时全在一个运气或时机,这样说来,人,实在是很没有什么依凭的。
不过毛丰源总算是幸运的。毛丰源之幸,也可以说是在堂内一众雄豪的幸运。
因为毛丰源的命运,绝对牵涉及影响这些,他大都是素不相识的人的一生。
人就是这样,谁被谁影响了一生,连自己都不能预测、莫能把握的:这刹那间,一人自天而降,一人自柱后闪出:自天而降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还有她那一片美如星子的刀光。
柴依林。
柴依林挥刀,斩向唐奥运。
她不是要杀他,而只是要逼退他。
当然,凭她的刀法,就算是要杀唐奥运,绝对是力有未逮的事。
不过,凭她和方可飞的轻功,要掩近而不为唐奥运等人所知,还不算是太难的事。
毛丰源和唐奥运在内堂的情形,他们已落在眼里。
另一个自柱后闪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方可飞。
他一出手,就是杀手。
扇子一开一合间,便逼退了毕敬。
然后他一面大嚷:“毛丰源是受他们挟制,刚才的话不是他要说的!”一面把扇面一合,急打疾点,要替毛丰源解危。
可是唐奥运的身手,实非方可飞的功力可以一击迫开。这时极其危急。毕敬稍被逼退,旋又扑上。就在这时,李立华的暗器,已激射了出去。他原本的目标是毛丰源,但经方可飞和柴依林这么一闹,顿使他猛然醒省,是以他的暗器,飞射毕敬:这是李立华的独门暗器,毕敬不敢大意,只得先把攻势撤去,全神以对。
方可飞得以稍一喘息,全力与柴依琳对抗唐奥运。
以唐奥运的功力,要击倒柴依林,绝对不需要三招。一招就可以了。柴依林一刀落空,唐奥运一指就捺在她的额上。但唐奥运并没有使劲。他见砍他的是柴依林,不禁呆了一呆。他实在不忍心杀她。他也不想杀她。更何况,杀了柴依林,就等于跟南京国民政府的人为敌,这种情形更是准备雄图大举的唐奥运所不愿做的。
他不杀柴依林,柴依林可刀光霍霍,一刀刀老往他身上砍。那边厢,八大刀王齐出动,要即时制止方可飞救毛丰源。王二牛大喝道:“有我王二牛,没你便宜!”陈妖精也叱道:“先过我这一关再说!”两人联手,竟奋力缠住八名刀客。
那边却还有一个毕恭。毕恭悄没声色,已闪到方可飞身后,想了一记狠着。只是狠着未施,忽见一箭,当胸射来。他临急一记铁板挢,躲开一箭,不料那一箭空,箭尾在半空中发出“叮”的一响,又激吐出一枚小箭,往下急射。
毕恭要不是早先见过这种箭法的防不胜防,这下可是准吃走了亏,但他早已提防,反应奇快,及时双指一挟,已挟住小箭。向他出手的正是何小婉。易南千千和李祥也要动手,可是那几个刚给暂时解毒的“伟华二党”弟子也缠住了。就这么一延宕间,忽听大喝一声,震得众人耳嗡的一响,竟不由自主,停下了手。
只见毛丰源叫了那一声后,倒在地上。“咯咯”两声,他已被卸脱臼的手臂便被他接了回去。
唐奥运一扬袖,甩开柴依林。毛丰源面对他。
出剑。含着怒意。
剑已经出了。愤怒的剑。
毛丰源一向都是刀剑合一的。他出了他的掌剑,也等于拨出了他的手刀。
唐奥运长笑,然后长叹:“终于有这么一天了。我多想跟你交手,以十指会会你的刀剑。”
“我不想和你交手,”毛丰源痛苦地道:“你不要逼我。”
“我是想和你决一胜负,”唐奥运遗憾地道:“可是却不是现在。”他去下这句话,然后带着毕恭、毕敬、八大刀王、易南千千和李祥等人,扬长而去:“等你办好了那件事,咱们再来决一死战。”
李府群雄之危终解去。
这一干市井豪侠,对毛丰源、陈妖精、王二牛、柴依林、方可飞、何小婉等人,心中铭感,但也有些人鉴于前车,对毛丰源等之举措仍甚感疑惧。毛丰源则在沉思。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想:该不该为了保存“兄弟盟”的实力,而替皖系军阀的靳云鹏去做一场刺杀柴老先生的戏?是不是在想:当日他和唐奥运一道加入“兄弟盟”,曾联袂作战,同生共死,还一起大破“振新堂”,怎料此刻兄弟竟成仇敌?
与此同时,在龙太爷府上也接到一份报告:“赵大和钱二已跟毛丰源动过了手。”龙太爷毫不惊讶:“输了?”
孙三垂首道:“输了。”龙太爷淡淡地道:“他们还没有死,是因为毛丰源不想杀他们,他一直都留存了实力。”
未久,李四也来报:“毛丰源已揭破唐奥运在李府意图控御群豪的计策。”龙太爷一笑道:“果然。有没有动手?”燕诗二谨报:“两人揭破了脸,但唐奥运碍于未得太爷指令,不敢出手,避战而去。”
“他们迟早会打上这一场的。”龙太爷徐徐离席,走到栏前,看满园花叶争艳丽。“当日他与我见面之后,即手书‘宁死不当汉奸’几个字,是那班的轻狂。毛丰源无意间写这几个字,绝不可小觑。”他望着满园花木,沉沉自语:“这样的一个人,自是不能不用、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