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就叫青萍之沫吧,三点水的沫。”卫青笑着给未来的咖啡店起了个名字,“各带有我们俩的名字。”
两人还一番仔细讨论,要开在上海的哪个地段,店里要怎样装修,卖多少价位的咖啡等等。只是后来随着两人的各奔东西,而烟消云散。不曾想,却能在这里不经意遇见它。
苏沫跟着夏芹走进这家咖啡店,店面不是很大,放着十来张高高矮矮的粗笨桌椅,带有圆润质朴的手工感。天花板上垂下来几盏老式绿色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此刻还是上午,又到了九月份开学季节,游客比往常少很多,店里刚开张没多久,只有她一个顾客。
“欢迎光临青萍之沫。”一个店长模样的胖男生朝她微微躬身。
“不是他。”苏沫舒了一口气,却隐隐又有些许失落。
苏沫挑了张桌子坐下,对面暗红色墙壁上,贴满了各色小纸条,写着过往客人们的爱情寄语。
没一会儿,胖店长给她端过来两杯咖啡。
“这不是我的。”苏沫以为他送错了,环顾四周却又只有她一个人,“我还没点单呢。”
“我们这边只有这一种咖啡。”
“只有一种?”苏沫有点诧异,指着桌上两个不同颜色的杯子,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给我送了两杯?”。
“这就是我们店的特色。”胖店长微笑地回答她,“黑色杯子里盛放的是清咖,白色杯子里是我们店特制的酥沫。”
“苏沫?”苏沫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奶酥的酥。”店长解释道,“用我们店特制的奶精做成的奶泡,像酥软的泡沫。”
“有什么讲究么?”苏沫不明两杯分开的用意。
胖店长明显已预料到她会这样问,脸上似有得色,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指着两个杯子给她继续解释:“这清咖呢,味道苦涩,似单恋的清苦。加上这杯酥沫,两者混合搅匀,才是爱情的味道,苦中带甘,一丝甜蜜里透着浓浓的香醇,回味无穷。”
店长闭着双眼,鼻翼翕动,充满陶醉,白嫩的脸上透着一抹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沧桑。
“你试试看,趁热喝。”店长从陶醉中回醒过来,忙示意她亲自尝试。
苏沫拿起桌上的黑色杯子,放到嘴边,小饮一口。浓稠丝滑的口感,强烈的苦涩瞬间贯穿味蕾,呛得她不禁皱起眉头。赶紧倒入一旁白色杯子里的酥沫,搅拌均匀,再饮一口,淡淡的甘甜冲淡了之前的苦味,两者在口中交融,化作了独特的香浓醇厚的味道。
确实是与众不同的体验。
“像不像爱情的味道?”胖店长期待地问她。
“嗯,味道真不错,想不到你还这么别出机杼。”苏沫称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店长嘿嘿一笑,肥胖的右手挠了挠后脑勺,略显羞赧。
“死耗子,你又在这显摆!”却是夏芹从后边出来,朝他凶道,“都是店长的创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早都学会了。”胖男生嘴里低声嘟囔着,“早晚我也会成为店长。”
原来他不是店长啊,苏沫发现自己误会了:“你们店长呢?”
“一个人扔下这店,跑去上海逍遥了。”夏芹不满地埋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老是这么不上心。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当老板娘。”
“我开一家,让你当。”胖男生小声嗫嚅。
“你有那么多钱么?”夏芹恶狠狠凶他,“快去打扫后院!”
胖子应声听话地朝后边去了。
“会是他么?”
苏沫心中浮现他的模样,不禁又想起当初两人曾有过的幻想。
……
……
当苏沫在鼓浪屿的青萍之沫里回忆着往事时,卫青坐在**的青萍之末窗口边沉湎于过去。
窗外秋日的阳光,仍似当年,照在窗边谈情说爱的情侣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只有他是独自一人喝着咖啡,对面的椅子是空的,再也不见伊人的笑颜倩影。
三年前,他父亲卫文病愈出院后,卫青回了趟学校,那时毕业典礼已经过去近两周了,苏沫走了也有十来天时间。
卫青拿着毕业证书,一个人走在空荡的校园中。
那个夏天,太阳一如往年的燥热炙人,炽烈的光线洒落在水泥路上,散射出无数耀眼的光斑。地面上方,隐隐蒸腾起一片氤氲的气雾。
道路两旁的树叶耷拉着,不见一丝凉风。就连楼下的猫也都躲在房角的影子中,眯着惺忪的睡眼。午后的树荫里,蝉鸣不止。
卫青从行政楼出来后,沿着宣怀大道朝宿舍楼走去,一如四年前初来学校报到的那一天。只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宿舍已是人去楼空,卫青爬到四楼,打开408的房门,望着空旷的寝室,几张旧报纸安静躺在地板上。
乐天的桌上,还斜放着几个空酒瓶,大概又醉了好几场。卫青似能听见每次他醉酒后独自高歌,响彻楼道的嘶吼声。
伟哥的书架上,遗留了几张游戏光盘。卫青随手翻了下,CS、DOTA,大学四年他们常玩的两款游戏,一群人一块开黑,消磨了多少时光。
孙睿的墙上还贴着那张科比飞身扣篮一瞬间的海报,那是98-99赛季,科比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巅峰。画上的科比身穿8号黄色的湖人球衣,右手持球,小腿蜷起,身体似滑翔的大鸟飞离地面。阻击的对手,地心的引力,这些都无法阻止他优雅地飞翔,将球砸进篮筐。
卫青想起和孙睿一起驰骋球场的那些时光,想起两人为了练好球技,在正午的烈日下,你挡我拆。在深夜寂静的球场上,伴随着朦胧的月光,练习定点投篮。两人一点点成长,配合一天天默契。
卫青自己的桌子还是匆匆离去时那般,书本半开着,下面垫着一张白色A4纸张,是乐天凌乱的笔迹:“我们先撤了,来日江湖见。”
鼻子一酸,急忙将头别向窗外,仿佛他们仍在一旁看着自己。卫青将纸小心折好,夹在书页间。
一件件旧物,一样样整理。每一件,都承载着一份或远或近的岁月。旧时光如同窗外明晃耀眼的阳光,照得沉睡的记忆满室通明。
邮局旁满树盛开的樱花,思源湖畔拂面而过的清风,包图书架间微凉的夏天,听一半睡一半的课堂,挥汗如雨的球场……
那些只鳞片爪的记忆,仿佛扬起的灰尘,迷蒙了双眼。
卫青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拿起扫帚把地板打扫干净,把乐天桌上的酒瓶,以及其他散乱丢弃的物品都扔进垃圾袋里,放在门外走廊上等待清洁工收拾。
站在门口,望着这个复归空荡的房间,脑中不由闪现出美剧《Friends》最后定格的那个人去楼空的画面。
四年前,他最后一个来。
四年后,他最后一个走。
轻轻地门一锁,我们终将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