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了了吸气,再吸气。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因为霍璟然无心的一句话而举棋不定了。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哪怕不过是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她都不想像是傻子一样捧着心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回过头看她一眼。
但是,郭了了还来不及将这一决心敲进脑子里,就被他悠闲而来的问题击打得溃不成军。
霍璟然一向护短,每当他用这种平常到让你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调调说话的时候,郭了了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孙如已经够可怜,这时候再补一刀无疑会要她的命。
于是郭了了吞吞吐吐地直摆手,“不……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也道歉了……现在正被她老板训话呢。”
“哦,是么?”霍璟然挑挑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你的脸看起来需要冰敷,我去叫护士过来。你好好休息。”
郭了了点头,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或许是某种感觉,某年某月,它在心底的某处,开出一朵小花来。它虽然长得慢,花势也不好,蔫蔫的像是随时会枯败,然而此时此刻,它告诉郭了了,所有的不平等都结束了。
霍璟然依旧是王者,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喜怒无常;而她已经厌倦做一个小小的婢女,低眉顺眼,诚惶诚恐,唯恐伺候不周惹他厌烦。
这种畸形的关系持续了那么多年,以至于她将太多的心血投在了这项名为“爱他”的事业中,那样卑微,那样谨慎,除了小心翼翼地仰望着他的绝世美好,她什么都不敢做,也做不好。
到头来,还不如一只关在水缸里供他欣赏的比目鱼,至少能得到他片刻的目光驻足。
而事实上,她并不欠他什么,她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一片孤高的天,何苦将自己整个人变得比泥土还要低贱,等他偶尔来踏上一脚,然后看看鞋底的黑印,淡淡地说一句“弄脏了”?
她或许还爱着他,但她不想爱到没有底线,连自我都抛下。
她或许还是会不受教训地轻易动摇,但这一次,她是心的主人,开心或伤心,通通由她自己做主。
有时候,豁然开朗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想通了,郭了了满意地翘起嘴巴。腹中的饥饿感这会全然苏醒,她的视线不由瞄到赵昭放在桌上的饭盒,直吞口水。
但无奈右手还是酸麻,握手机还成,但估摸着是做不了夹菜那么细致的活的。
香气漫溢,郭了了却只能干瞪眼-
霍璟然走进值班室,有一个护士正好在整理上午所有病人的身体检查报告表。
他上前,问她拿郭了了的那份。
窗子外面的阳光正盛,撒在霍璟然的身上,却透出些零星的阴霾来。
他的眉头紧锁,眼睛死死盯着最后一行的“妊娠十五天”,像是想用眸光将那张薄薄的纸烧穿。
她怀的,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