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那根木头,另一只手紧紧地环抱住飞飞。不管是木头,还是飞飞,都好沉重。我感觉自己的双臂都要被撑断了,身体就像裂开一样,可我就是咬着牙坚持,不肯倒下去。
当终于站稳后,我就这样单手抱住飞飞,借着木头的浮力,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岸边。
水没到了我的嘴,很腥很凉还带点腐味和腥味,我喝了好多口水,我害怕水会不会把我的鼻子也淹没,这样,我和飞飞就没得救了。
我转头看向飞飞,水面已经触到了他的鼻孔,这种极度恐惧逼我踮起脚尖,让自己稍微高出水面一点点,而抱住飞飞的那只手,居然也有了力量,把飞飞往上提。
离岸边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我们天天在池边玩,天天从池塘里走过,却从来不知道这样的距离会长到也许付出我们的生命也走不到头。
那时,我该有多么的恐惧,可那时,我并没有什么时间去恐惧,飞飞半晕过去了,我只想把他尽快送上岸。单纯而执着的想法,给了那个小女孩那么强大的勇气,她一步一步地向岸边靠近。在淌到浅处的木头边时,她的脸甚至狠狠地撞上了木头,鼻子还流出了血。
她的脚好像还被水底的什么东西划伤了,一阵一阵地剧痛,但那个时候,她一心想的只是把那个男孩送上岸。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爬到岸边的。
只记得,终于到了岸边时,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但她还是拼出最后一丝力气,把男孩推上岸,然后她泡在水里,脑袋靠着岸边的杂草,有气无力地喘息。
终于有大人路过,跑过来拉起了她,她看到飞飞的眼睛在动,于是,知道他没有事的她,眼睛一合,没有了意识。
那天晚上,两家人闹翻了天,大人们看着那两个孩子,又哭又骂。那两个孩子却觉得很安心,不知道后怕。飞飞还带着一只鸡腿,偷偷地溜进我的房间,对我说:“虫虫,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给你鸡腿吃。”我没有力气,可我想吃鸡腿,就说:“飞飞,你喂我吃。”
飞飞把鸡腿放在我嘴边:“你慢慢咬,别咬到舌头了,你吃了赶快好,好了以后我问我爸要零花钱,全部买巧克力给你吃。”
“你说的哦,不准骗我。”
“你生病了嘛,我不会骗你的,还有哦,你千万不可死哦,你死了我就不能活了。”
“谁说我要死了,你乱说,你想我死了可以抢我的好吃东西吗?”
“刚才我听大人说,你差点就要死了。反正你不可以死啦,我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了,如果你死掉,我会想你想得死掉的。”
“嘻嘻,那好吧,我的命也是你的,以后要死我们就一起死,谁都不可以乱死掉哦……”
吃到一半,大人们进来了,把飞飞揪出去,我听到他被骂得很惨,我居然觉得得意。
过后,我们仍然没有把大人们的训斥放在心上,仍然喜欢从池塘上的木头上走过,我们也没有心理阴影,但我们不再去踩那些不稳固的木头,不再去深水区玩。
恐惧与后怕,是我们长得再大一点以后的事。
再大是多大?大概是我们考上初中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们好像懂了一点事,忽然间都不去穿越那个池塘了,也不敢随便玩水了。只是有一天,我们上游泳课时,飞飞忽然跑到我身边悄悄地对我说:“虫虫,我会好好学游泳,这样就不怕落水了,如果有一天你掉进水里,换我去救你。”
我的脸突然红了,在他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嘁,我才不会落水呢。”
他的脸也红了,冲我挤了挤眼,很快地跑掉了。
那天下午,飞飞游得很拼命,是所有男生里游得最棒的一个,我一直看着他游泳,心里觉得很骄傲。后来,飞飞果然游得很好,还参加了县的游泳比赛,得了前三名。
这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怎么忘了。
我们曾经立下过那样的誓言,虽然当时年幼,但那时的心,却是最纯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