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雨宁起的很晚。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顾明桥看到她的时候,惊呼了一声:“天啊,我们的国宝怎么跑出来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照镜子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
见她气色不佳,顾明桥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过仍是语带轻松的说:“我听师兄说你在美国做的很好。”
说起林承铮,穆雨宁的眼底也有温暖的笑意:“这还多亏了他这么多年的照顾。”
顾明桥搅动着手上的咖啡:“不要紧,他是个好人,不会介意的。”
穆雨宁点点头,小心的看着顾明桥的脸色:“我昨天晚上收到他的邮件,他说过几天要回来了。”
顾明桥一片坦然:“那挺好啊,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他吧。”
穆雨宁点点头,看来林承铮这次注定要铩羽而归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也聊到了海天与大成。
正当穆雨宁打算告诉她自己要去大成的时候,意外的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叫声:“姐姐!”
会这么叫她的,舍杨韩瞳小姑娘其谁?只是这都三十几岁的女人了,实在当不起这声姐姐了。
而后,又听到她叫:“明桥姐姐。”
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掠过她的身边扑进顾明桥的怀里。穆雨宁这才汗颜,原来是自己误会了。想她一个背影,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两年的时间不见,曈曈长高了,也变得更加漂亮了。不得不说,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容貌。
顾明桥显然跟她很熟,很熟练的抱着她,没多久,穆雨宁就听到有人与她打招呼:“穆小姐。”
来人是韩香惠。
##第四章
韩香惠还是那么气质优雅,高贵出众。倒是曈曈,看到穆雨宁的事情愣了愣,小小的年纪对于一个两年未见的人来说,记忆的确是短的可怜。
穆雨宁微笑着与她打招呼:“曈曈,好久不见。”
小姑娘先是愣了愣,然后一骨碌的跳下顾明桥的大腿朝她跑过来,抱着她又笑又跳,她是个不怕生的姑娘:“姐姐,是你。”
顾明桥的目光闪了闪。
穆雨宁还是尴尬。韩香惠解围说:“曈曈,叫穆阿姨。”
也许是看穆雨宁今时今日的打扮的确不适合姐姐这个称呼,曈曈嘟着嘴,却还是听话的叫了声:“穆阿姨。”
穆雨宁在心底叹气,所有的童真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就在曈曈身上,看到了一种被鲜明调教与束缚的痕迹。
作为韩绍宇的姐姐,韩香惠明白韩绍宇的心思,如果说两年前的穆雨宁只是因为单纯善良和没有心机而被韩老太太看中的话,那么今时今日的她或确有资格与韩绍宇站在一起。
只是,她并不看好。因为再怎么改变,也无法骨子里的温顺。韩绍宇的仕途正一路顺畅,他需要一个像顾明桥这样热烈大方,专业而知性,无论是外表还是家世上都足以与韩绍宇匹敌的女人。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穆雨宁知道韩老太太因为身体不好又住院了。心里有点难过。所以打算去看看她。
然后母亲打电话来问她回不回来吃饭,她就借故离开了。
她始终噙着淡淡的笑,这两年,她也学会了伪装,将大多数不开心的情绪深埋心底。四月的风已经温和起来。
阳光温暖而明媚。她独自走在街头,看到路口有个新开张的楼盘。
水天一色。
绿色的水,青色的山,蓝色的天,还有一对牵手相携回家的男女的背影,隐隐约约露出半个侧脸,却能从他们半露的嘴角里品出回家的幸福。
她有家,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家。
那个曾经住了三年自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家,如今早已成了别人的吧。她突然很伤感。人都三十多岁了,却还在漂泊。
她走进销售的展厅。他们的接待小姐也如他们的楼盘给人的感觉那么清新,淡雅。
“小姐,你要看房子吗?”
穆雨宁点点头,在展示台的周围走了一圈。却并无中意的。就在刚才,她突然决定买个六十平米的单身套房,作为自己的蜗居。
这里距离上班的地方和父母的家并不远,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她看了外面贴出来的楼盘的标价,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也许真的只够首付的。可是有个家,才有个安心可以依靠停泊的港湾。
“小姐?”售楼小姐看她出神,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穆雨宁微微侧头,正好瞧见整个楼盘最里边的一幢小巧而精致的楼宇,设计的极其简单大方。与对面的房子形成强烈的风格对比。
她指着那个楼宇问:“这里卖完了吗?”
售楼小姐摇了摇头,因为这幢房子位置偏僻,当时并不打算建造,而且设计风格也不奢华,建造的都是小户型,所以并没有人看中。
“那我想要一个六十平米的小户型,有吗?”
售楼小姐眼睛一亮,笑容也跟着生动了起来:“小姐,您真是好眼光,这里的户型就是六十平米的。还没有卖出过,您可以挑选个好的位置。”
穆雨宁也跟着笑了。点了点头,再看看。
此时,门外走进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美艳带着棕色墨镜的女子。她微昂着自己的头,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强势的气息。
那个售楼小姐跟在她的身后不停的介绍,可是她却始终不发一言,眉头紧皱,似乎很不满意。
穆雨宁往旁边站了站,选了个采光比较好的楼层,又让她得以走过。
谁知穆雨宁刚转身,走过的女子又退了回来:“是你。”
穆雨宁莫名其妙。再转头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拿下了脸上的墨镜。穆雨宁自然是认得她的,汪馨蓉。不过却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的。
她大方的点了点头:“你好,汪主播。”
穆雨宁还是比较保守和传统的,所以与汪馨蓉的开放与时尚比起来显然是迥异的风格。可是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着实让人吃不消。
穆雨宁不想再耽搁,刚再与售楼小姐谈谈房子的问题,汪馨蓉却说:“你也在这里买房子。”
她人都站在这里了,不买房子买什么?而且听她的语气,怎么那么不屑哪。穆雨宁淡淡的扬起嘴角:“有什么问题吗?”她根本不认识这个汪主播,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敌意。汪馨蓉刚才明显不屑的语气也激起了穆雨宁心中的恼怒,“失陪。”
瞪着穆雨宁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汪馨蓉明艳的脸蛋上出现深深的思量。她并不是只会吃醋与耍狠的傻女人,相反,她冷静而聪明。她不会无理取闹给自己留下把柄,有的是机会不是吗?她转头问售楼小姐:“刚才她买的哪套房子?”
售楼小姐为难,这是职业操守,为客人保密是他们基本的职业道德。
汪馨蓉笑了笑:“我明白,这样吧,你不用说,指给我看看就好了。”
离开水天一色,穆雨宁去ATM查了钱。这些年的积蓄真的不多,不过幸好,够首付了。她安心不少。有了坚定的目标,脚下的路途才会平顺起来。
她又去坐地铁。这个城市的交通变得拥堵不堪,地铁的人数也多的不像样子,可是至少不会堵车。
她有点心不在焉的走进站台。然后接到了BK在大中华区东部也就是他们这块的区域经理的电话。
她知道是为了那件案子而来。算算日子,也就是五一那几天,美国的检验报告要出来了。
这区域经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能出来详谈下,听他的声音,应该挺年轻的。美国的公司就是这样,知人善任。只管能力,不问年纪与出处,所以管理人员都偏年轻。
穆雨宁说没问题,身后的人流太多,地铁来了,就把她挤了上去,她也没在意,地铁里人多,打电话很费劲。可是对方时间又很紧迫,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联系上了,穆雨宁只好挤在角落里与他通电话。
幸好还算安静,并没有太多的阻碍。
一路上都在说关于案子的事情,问的问题也都很专业。穆雨宁虽然有点吃力,可是这两年的功课与努力并不是白做的。
回答的也算有条不紊。当然,如果真的是由于中方的人员操作不当,那么这次的官司是很有胜算的。毕竟涉外案,法官也有可能偏向外方的。
可还有一个秘密,就是BK的机器本身就存在一个无法克服的缺陷。虽然问题很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一旦操作失误,的确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如果对方的律师真的那么本事的知道了这个只属于内部高层的秘密。穆雨宁会输得很惨。
她蓦地感到了压力。
地铁站到了。她习惯性的跨出脚步。可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一脚踏空,眼看着就要陷入接轨站与地铁的空隙间,她吓得反应不过来,前方伸过来的一只温暖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穆雨宁跨上站台,有些惊魂未定,定定的望着搀扶着自己左手臂的那只胳膊,说了声:“谢谢。”
电话还在通话中,对方很着急,她立刻与他说抱歉,继续刚才的话题,甚至来不及抬头看那个帮了她一把的人。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身后传来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穆雨宁原本一张一合的嘴,蓦地停在那里。离开的脚步也变得凝重。耳朵上的手机也缓缓放了下来,怔愣的站在那里不能回头,不能做任何的事情。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后面的人又说了一遍。
穆雨宁想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可是她不能。因为迈不开步子。
地铁开走了,穆雨宁从幽暗的玻璃门上看到了映在上面的站在自己背后的身影。
呼吸骤停。
人也慢慢少了,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她恍若定格一般,好半晌,才继续抬脚离开。
“小姐,你的东西掉了。”他始终坚持着原来的语调。
身边有人看不下去,以为她是个聋子,站在她的跟前说:“小姐,后面有位先生捡到了你掉的东西。”
她闭了闭眼,在心中默数,直到数到三十,压服了心中所有的悲伤,再转身的时候已经带着温和的笑意。一步步慢慢的朝他走进。
他就站在那里,望着她慢慢朝他走来。
四月的地铁站,无声。却有轻缓的柔和的呼吸声在他们耳边回响。她的笑,仿佛用画笔画在嘴角,不曾出现一丝的皱褶。
苏子墨的眼神深深的哀恸起来。瞅着她逐渐放大的面容,恍如隔世。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并未看到他手上有任何的东西。
笔挺的西装将他的身姿衬的更加的挺拔。两年了,当她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她除了感觉心痛到难以呼吸,居然脑子一片空白。她想过无数次可能的相遇,却惟独,没有想过会在地铁站。因为苏子墨是从来不坐地铁的。
她笑。笑得云淡风轻,笑得痛彻心扉:“你好。”
苏子墨亦然。他想过无数次的相遇,却惟独没有想过这一幕。他的前妻,会以这样淡然的笑容面对他,对他说,你好。他的胸腔似乎被人狠狠的锤了一锤子,砸的他无力支撑。
“你好。”前妻,久违了。他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早已掀起了狂风暴雨。
他想紧紧的拥抱她,告诉她,自己的错误。告诉她,自己的思念。可是,不能。
他跟着笑了,扯动着面部表情眼角有淡淡的鱼尾纹。他本就是打算去找她的,谁知道却会在这里相遇。
穆雨宁也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站。打电话的时候没有看清楚就凭感觉上了车。
她深吸一口气,将满心的浑浊吐尽,她检查了自己的包,确定没有落下东西,才优雅的说:“我还要回家吃饭,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吗?
他说她有东西掉在地上,只是一个借口。可是她却有东西落下了,她将他落在了原地。
左手忍不住的刺痛起来,地铁进站带来的强大的鸣叫声刺激的苏子墨的耳膜嗡嗡作响。他想出声,可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扶着旁边的柱子剧烈的喘气,等待着那不适过去。
明风送夏星雨去医院了。这一年来,他一有机会就来做地铁,就是希望强大的震动能刺激他麻木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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