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扰。有你们年轻人陪着吃饭,我那老伴不知道多高兴呢。你俩那时候一来就要吃老兰做的酸菜粉丝鱼,他啊,都给你们记着呢。这不,一早就去买菜了,准备中午给露一手。”
“呵呵,兰老师还是这么好……”
这么一说,把占色那些记忆和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章中凯也笑,“老师,连这个你们都还记得呢?”
吕教授大笑,声音爽朗,“怎么了,你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啊?”
“没有没有……”
一时间,笑声满厅,宾主尽欢。
兰教授在他们坐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就提着一篓子菜回来了。有蔬菜、有水果,有鱼有肉,看上去红红绿绿的十分丰盛。同时,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俩是真心的热情款待。
在吃饭之前,占色没有提到今天来的目的。
到是吃饭的时候,想到上次权少皇来找磁带的事儿,吕教授有些歉疚的提了一嘴。
“占色,那件事,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磁带不见,又被唐瑜置入了记忆的事情,占色之前就已经听权少皇提过了。老实说,这中间的猫腻她还真的有些想不明白,按理来说,放在吕教授家里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被盗才对。
见吕教授挑明了,她也就顺势接过了话去。
“老师,你家里有别的人来过么?”
瞥着她小脸上的凝重,吕教授考虑了一下,收敛了表情,严肃地说:“我家里清静,除了偶尔会有学生来走动,就只有女儿一家,再就没有旁人来了。不过,书房里,却是只有我们夫妻俩才会进去的,女儿都不往书房去。”
“哦!”
事情过去了六年,要回忆六年间发生的事情,有不小的难度,究竟谁拿走了磁带,更是一个无头公案。占色没有再多问,刚夹了一块儿酸菜鱼在嘴里嚼着,却听得吕教授看着章中凯。
“你这孩子,也是命不好,眼看就可以晋升了……结果遇上这事儿,哎!我现在也总和别人说起,在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天赋的人就是你了。不过,你也不要气馁,毕竟做咱们这行儿,也不靠脸不靠外表,靠的是真本事。你还年轻,暂时在图书馆里养着,等身体恢复好了,一切都还有希望。”
章中凯勾起了唇,笑了笑,似乎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甚至于,他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来得淡定与无所谓。
“多谢老师指导,我省得。”
提到章中凯的事情,本来好好的气氛,又僵滞了几分。
兰教授嗔怪地看了吕教授一眼,赶紧地切换了话题。
“来来,孩子们,快吃快吃,给我评评,哪道菜最地道……”
看着两夫妻温和饱满的笑容,还有脸上镌刻着岁月痕迹的纹路,大家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接着,便也就把话题打住了,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等吃过饭,又寒暄了几句,占色才切入了主题。
“老师,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儿的……”
“你是想?”见她迟疑,吕教授面色沉重。
占色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想,“我想请你替我找回记忆。”
沉凝了一下,吕教授问得很严肃,眉头拧着,一脸都是长者的关怀。
“你都想好了么?当初,你可是恨不得再也不要想起来。”
沉默了一下,占色继续点了头。
“老师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我了。我啊,没有那么脆。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许多,一个没有完整记忆的人,就没有完整的人生,我想,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欢乐的,还是伤心的,我都应该去面对,毕竟,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平静的笑意,吕教授心里豁然开朗。
“行吧,你跟我来!”
他们要去的是学校的心理辅导室。
兰教授劝说再多坐一会儿,消化消化再进行那种耗体力的活儿。而艾伦却是兴致勃勃磨拳擦掌,新鲜得恨不得马上过去围观。只有章中凯一个人坐着不动,他在等着那两个学生来接他下楼。
很快,学生就嘻嘻哈哈的过来了。
招呼了教授,又像上楼的时候一样,他们背着章中凯,随着一行人往楼下走。
等再次稳稳地坐回到轮椅上时,章中凯看了占色一眼,又看着吕教授,微笑着说,“老师,这些年我对催眠也有点儿研究。不知道能不能观摩一下?说不定,还可以帮点儿小忙。”
“这个……得问占色。”吕教授脸上带着笑,将决定权丢了出来。
占色的眸子暗了暗。
事实上,她非常的不情愿。
毕竟这个事情涉及到她的个人隐私。可是,这么久以来,章中凯从来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要求,一次都没有。而这唯一的一次,还是关于学术方面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这个她亏欠太多的人。
看着她蹙住的眉,章中凯笑着,推上了轮椅。
“没事儿,色色,不方便就算了。”
喟叹了一声,占色极力掩饰心里的不自在,面色平静地点头。
“没关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一起去吧。”
*
有人说,一个人发现喜欢另一个人,一开始或许只是缘于眼神儿的留恋和心跳的速度。可一个人如果要发生他彻底地发现爱上了另一个人,大多数来说,都得经过一次痛彻心扉。要不然,浅薄的爱,很难深入骨髓,刻入经络。
正如此刻的权四爷。
被老婆给抛弃了的她,坐在锦山墅书房里的大班椅上,面前上好材料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满了燃过的烟头。烟头像一座插满了旌旗的小山峰,而攻克的却是他自己的心灵堡垒。
他又开始抽烟了。
男人一旦有了烟瘾便很难戒掉,可之前他却戒得非常的顺当。而现在复吸,也很顺当。他必须麻木一下自己的心态,不抽烟他真性自己忍不住熬不过。
在没有占色之前,他从来都不相信‘爱’这个玩意儿。甚至于无端端就会讨厌这个字眼。在他看来,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要整天把爱不爱地挂在嘴边,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娘炮儿,被女人给拴了魂儿,是一种对男人意志的摧毁,更严重点儿说,那完全是一种对男人健康心灵的腐蚀。
后来,即便他对占色好,在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忌讳的。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熬得过六年。
可是……
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或者说现在更英雄气短了?他不知道。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比六年前还要难捱日子。一分钟过得比一年还要久,每时每刻都恨不得飞奔到她的面前,奉上自己的脸,由着她打了左脸还可以再打右脸,只要她心里舒服,只要她能跟他回来,一切都好。
就坐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已经演变了各种各样上赶着‘找贱’的表情、动作,还有语言……
但他还是坐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他太了解他这个小女人了。那女人要不是自己想通了,不要说他把脸拿给她打,就是他脱光了把屁股拿给她打,她也是不会回头的。
当然,他权老四要留住一个女人,办法多得都数不清。再不行,把她拴在屋子里,只要他不点头,她也休想离开他半步。
可是,他并不傻,多少次的交锋下来,他知道那绝对的是下下策。除了侧面反应他的无能,驾驭不了自己的女人外,对两个人的关系,半点儿改善都不会有。
要论手段,他有的是……
可对他的女人,他这时候只剩下头痛了!
头痛得,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审讯权世衡那个人渣。
“咚咚——”
无情的敲门声,正如他这个人,永远的吊二郎当。
“老大,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
看得出来,无情很欣赏他现在一副失了恋的落魄样儿。要知道,不过短短一个晚上,就让英明神武的权四爷胡茬子青了下巴,眼窝儿深陷,面色憔悴,那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了。
不厚道的说,无情真的想拍几张照片儿,用来留念。
权少皇剜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明知故问和恶意取笑,并不给半点机会。
“有事?”
摸了摸鼻子,无情笑得更得瑟了,“我说老大,你别这么颓废成不?趁着咱嫂子不在,要不弟弟给你找俩小情儿抱抱,一起去乐呵乐呵。咋样?!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一下子将烟头摁灭,权少皇烦躁地瞪他。
“能有好建议不?”
“呵,这建议还不好啊?”无情没有半点儿正经,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儿,一眨不眨地欣赏着他家老大此时的可怜样儿,觉得自己被孙青虐了千万遍的小心肝儿,竟奇迹般地恢复了战斗力。
寻思着,他又凑近了几分,他乐颠颠地笑,“老大,你猜我在想什么?”
眉头狠狠一蹙,权少皇眸光冷得利刃。
“有屁就放,没屁滚蛋!”
“哈哈哈!”无情笑开了,“我在想,我怎么越瞧你,心里越有幸福感呢?”
这话是他说的良心话,再怎么说,比较起来,他想瞅孙青就可以去瞅,哪儿像面前这位爷,想瞅不敢瞅,想看不敢看,明明勾勾手指头就能把人弄回来,却偏偏不敢下手,这得多悲催啊?
在无情的笑声里,权四爷彻底震怒了。
“去你妈的,无情,你活腻歪了?!”
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儿,无情收回了笑意,正经地摸了摸鼻子,跟他一块儿叹息,“得了得了,不开玩笑了。你说咱兄弟几个,说来还就冷血那厮命好,不声不响就把追命给网到手了。尤其是我,想我纵横欢场,横扫女人无数,竟落到如此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啊……”
“操!”见他又开始‘忆苦思甜’了,权四爷就恼火不已:“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他妈有本事现在把人给我拿下,再来我面前来拽。”
面对这头突然失去了光彩的老虎,无情像是没有了什么畏惧感了,呲了呲牙,又笑:“老大,弟弟我虽然情场不顺,但并不代表不会追女人,要不要我给你支一招儿?”
“什么招儿?”
权少皇脱口而出,那眉目间的迫不及待,让无情狠狠撇了撇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他大喇喇地翘起了二郎腿,又从他面前的烟盒里拿了一根儿烟来点燃,“老大,我的办法要好使,你怎么谢我?”
敢情丫讲条件来了?
权少皇挑了挑眉,不太信任的鄙视。
“你自己都搞不掂,还能有什么好使的招儿?”
对于这个,无情倒是比他乐观几分,吸了一口烟,他凉凉地笑。
“话不能这么说,我要是跟孙青有一个十三这么大的儿子,还需要你来帮么?老子直接拿大耳刮子抽她。问问她,孩子你还管不管了?”
他说得挺狠,但在权四爷听来就是一个‘屁!’
但是他的话却是提醒了他。
儿子?
小十三?
喉咙口一梗,权少皇哑了一下,看着无情时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一簇雄雄的火光来。一拍桌子,他狠狠撸了一把脸,闷闷地说。
“我操,我怎么就没想到?”
“关心则乱呗!”无情懒洋洋的说。
心里有了一点儿底了,权少皇起身大步绕过桌子,狠狠在无情肩膀上一拍。
“兄弟,谢啦。”
说完,就连一阵风似的,他已经冲出了书房。
皱着眉头,无情在身后痛心疾首的嚷嚷,“哎哎哎,我的招儿还没有说呢?”
外面,传来权少皇凉凉的声音,“不用了。”
无情想到自己的‘条件’还没有出口,一时间,郁结得肝儿都痛了。
“老大,别忘了刮一下胡子,捯饬捯饬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