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疲惫。
刘公公低下头说道:“有几个柳相在作兵部尚书时候的小吏招供……还要让他们交代出更多的人……”
皇帝摇摇头:“先不必了,缓一缓,不过人不必放。”
刘公公点头称是,过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将朝服捧了过来:“皇上,该上朝了。”
皇帝“嗯”了一声,眼睛却还盯着奏折上的字,拿起笔又放下,最终还是将奏折合了起来。
这一日的朝堂,也因为这件事变得躁动不安。
朝臣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认为应该尽快任命一个新的大将军,并提名了若干人选,有的认为此事有蹊跷,冯威在军旅多年不可能莫名其妙堕马而死,因此提议派御史前去详查。
皇帝坐在御座上,听着下面臣工各抒己见,进到耳朵里面却什么内容都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嗡嗡的声音,让他混乱不已。
眼光划过下面站着的这些臣子,皇帝无意中和柳正言对视了一眼,柳正言的目光稍一触碰到皇帝的目光便避开了。他的目光淡定而安然,这正是一国宰辅所具有的气势,但皇帝分明在那平静的目光感觉到一丝杀机,那是孤注一掷时的杀机,他认得这种眼神,东征回来的时候,那两个刺客就是这样的眼神。
皇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脑子中的嗡嗡声也消散了,朝臣们那慷慨激昂的陈词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重新充盈入了他的耳朵。
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袭上心头,他忽然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如此脆弱,仿佛再多接触一下那个眼神,他就会真的被杀死一样。
每到这个时候,皇帝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长公主,他记得长公主掌权之时,每日都会坐在御座的左手边听政,侍从给她准备的珠帘,她却从来不用,就那样以一个女人的姿态,直面那些怀着各式各样心思的朝臣们,她的神态从来都是那样带着高高在上的从容,仿佛世间的一切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一般,让人难以揣测到她的心思。
皇帝一边回忆,一边把自己的神态调整成记忆中长公主那般,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跟长公主一样轻松掌握朝堂了。
柳正言今天异样的沉默,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皇帝是否会让秦越接手大将军之位,又或者派什么人去当大将军他根本不在意,只要秦越守住他将军的位置,西北大军就会仍然掌握在他的手里。皇帝就不敢动他。
陆宪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柳正言,又收回目光,低下头,紧紧抿着嘴唇。他现在很愤怒,冯威是他的人,被柳正言说干掉就干掉了,他却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应对。
西北大军从来也不是他的主要势力,只是冯威对薛进偏心魏孝琨的不满,故而投靠了他和杜胤,因此让他有机会将自己的势力伸展到西北大军中。
而魏孝琨的意外战死,皇帝又有削弱柳正言的意思,才让冯威接替了大将军一职,反对柳正言的势力因此依附冯威,让他成了西北军的第二大势力。
然而冯威之死让跟从他的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摇。一个没有办法保住下面人的头子,纵使有宰辅之位,又有谁愿意跟从。
不管柳正言是什么目的,他已经对自己宣战了。可是,他在西北军本来势力就远不如柳正言,现在冯威死了,他又如何撼动柳正言在军中的势力。陆宪攥紧了手,他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忍气吞声……但他知道一旦自己真的这么做了,下面的人绝不会再把自己的性命前程跟他绑在一起,那么,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势力,恐怕很快就会付之东流了。
三个处在这场风暴最中心的人,在大殿喧嚣热烈的气氛中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皇帝用沉默掩饰不安,柳正言用沉默掩饰杀机,陆宪则用沉默来掩饰愤怒。
下面的臣子们口沫横飞之后,已经口干舌燥,他们终于停下来,对着皇帝说了一句:“恭请圣裁。”
皇帝好容易把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说了一句:“兹事体大,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当贾敞把冯威出事的消息传达给涵因的时候,涵因数日来沉郁的眸子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她用帕子沾了沾嘴角,仿佛要抚平那太过明显的兴奋之情:“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