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叙起来:“还记当年,我怀着你时,冬天入宫,宫路结冰,我摔了一跤,生怕将你给摔没了,为此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从怀上凌学武,到凌学武出生、长大,一点一滴都搜罗了说,就希望凌学武能念母子情分,打消出家的念头。
“那年你十三岁,去琼林书院读书,想要一匹最好的马儿,为娘托了多少商人,打听了多少门路,想尽法子为你弄匹汗血宝马。为娘疼你、怜你,只盼我儿能够快乐健康,能与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娶妻生子,安享天伦……”
凌学武全然未听,就在他意微动时,脑海里就掠过在地狱里饱受烈焰之刑的玉灵儿,她的声音又回荡耳畔,不由得定定心神,继续全心诵经,说来也怪,他一诵经,就觉得安心、踏实,仿佛又能看到玉灵儿的笑声。
神宁说了一个多时辰,却被凌雨裳轻轻拽了一下。道:“学武,你可有听娘说话。”
凌学武念了声“阿弥陀佛”,“世人被烦恼所扰,苦多乐少,贪嗔痴念从不间绝,女施主是被情欲所扰,贫僧建议女施主应入寺庙静修抄经,安安心神……”
凌雨裳气得顿时暴跳了起来,神宁含泪哭诉了一个多时辰,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凌学武,你这个不孝子!娘这几日为你的事多伤心,你居然这么说话。”
凌学武轻舒一口气,睁眼审视着凌雨裳:“女施主满眸怨恨,贫僧以为,当去寺中理佛静候,去去戾气。”
神宁说了这么久,全成了废话。她站起身来,厉声道:“你生是为我儿,死是我儿,只要你活着,休想踏出神宁府半步。”
心,似被人剜了个大洞。
如果一切从来,如果一早猜到了会是这个结局,她一定不会那么对待玉灵儿,而是会冷静地对待处理,大不了说服玉灵儿为妾,只要她儿子好,她什么都愿意。
是夜,外面风雨交加。
八月的雨,带了一股子寒气。
凌学武盘腿坐在内室,近来连丫头们都懒与他说话了。
既然自剃为僧,又何必再呆在这繁华地。
他要离开,为自己的心寻一个安稳处。
拿定了主意,凌学武走到案前,写了一封信:“父母大人敬上,学武去意已定,再无更改,请父母大人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学武。”落款处,是“凌学武红尘绝笔”,也就是说,从此后他不再是凌学武,而是佛门的僧人。
在这风雨夜,大街上的行人很少,人们都躲在家里,进入三更后出门的人就更少了。
凌学武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一袭僧袍,行色匆匆,赶在城门下钥前离去。
次晨,大丫头来禀,“大公主,小候爷留书出走了!”
昨夜下雨,谁也不曾想到,凌学武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去。给家人的信上只寥寥几句,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神宁正在用早膳,一接书信,惨叫一声“我的儿啊”便昏死了过去。
这些天,凌德恺也在努力地想办法,只想寻个和玉灵儿相貌相似的女子来,好歹哄住了凌学武,让他安心呆在家里,没想人还没寻着,凌学武却已离开了。
顿时,整个神宁乱作了一团。
请太医的,下令全城寻人的。
凌学武连夜离了京城,行走在山间,累了便在路上的树下歇下,盘腿打座,迷糊之间,却见一个半疯半癫,衣衫破褴的和尚道:“小和尚,你是哪家寺庙的?”
凌学武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疯癫和尚约莫有六七十岁模样,腰间还挂着只酒葫芦,“老子问你是哪家寺庙的?”
凌学武道:“贫僧是自剃出家,无寺庙、无师父。”
疯癫和尚道:“看你与佛有缘,老子就收你为徒。”
还没问他呢?凌学武微微蹙眉,他只想寻个落脚处,这天下的寺庙多了,去哪儿都成。
疯癫和尚道:“老子是南岳普济寺的空济和尚,就给你一个法号,悟缘,从今以后,你就叫悟缘了。”
听起来,好似来头不小。
疯癫和尚打座在侧,嘴里嘟嘟囔囔地诵了一阵经,道:“悟缘,走,我们该回普济寺了。”
有师父总比没师父的好,宝相寺的和尚就不敢替他剃度,凌学武想着,只要能寻个寺庙就好,他起身跟在疯癫和尚后面,随他远去。
云罗听袁小蝶回禀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