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萧妮儿也懂些门道了。
“且不说他以后会不会成为你所谓的圣僧,就是成了,字就一定有价值了?我还有皇上的墨迹呢,你要不要?”周鼎成不屑道。
“要啊,哪位皇上的,赶紧给我看看。”况且马上盯了上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啊。”周鼎成自觉失言,急忙否认。
可惜晚了,在况且的死缠烂打下,周鼎成只好交出一幅明宣宗的画。
况且真是大开眼界,宣宗的画后世少有流传,实际上宣宗的丹青不比宋徽宗差多少,堪称丹青皇帝。因他喜欢斗蟋蟀,又被人称为蟋蟀帝。
宣宗时,正值明朝最鼎盛时期,三杨主政,政通人和,宣宗基本就是垂拱而治,整天无所事事,沉迷于丹青和斗蟋蟀这些所谓的雅趣,却也是明朝最好的皇帝之一。
况且欣赏完宣宗的画后掷还给周鼎成,没有吞没,他知道,要是自己真无耻地吞没了,可就是割了周鼎成的一块心头肉。他对书画虽然也酷嗜,却还没到周鼎成那般丧心病狂的地步。而且在他心里,宣宗皇帝的地位真还比不上憨山德清。
周鼎成收回画后,如释重负,魂儿都吓掉一半了,赶紧回去又弄了一坛酒、一盆羊骨头,喝酒吃肉压惊。
晚上时,况且一个人坐在画室里,却在静静想着德清,说起来很有意思,两次相遇都是德清给他传口信,上次在凤阳,是告诉他赶紧逃到龙兴寺去,这次则是千里迢迢地传送父亲的口信。
难道德清也是勤王派的人?不然何以让他给自己传口信?
想到他崇拜的高僧有可能是这个秘密组织的人,他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个组织的人在努力保护他,他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而且还无从打听。
他现在唯一遗憾的是不知道父亲妹妹身在何处,处境如何,但从传来的口信说还能筹办聘礼,想必安全不是问题,处境还不错。能得到这样的信息,对况且而言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他不信佛,却喜欢佛理,更崇拜历史上的名僧、高僧,这些名僧、高僧的修行中有一种壮怀激烈让他感动,他觉得无论什么人以这种精神做事,只要不是为非作歹,就值得钦佩。
神思之间,萧妮儿走进来,坐在他面前,单手托腮,看着他沉思。
这些日子里,况且一直在推算六神丸的药方,经常陷入沉思状态。萧妮儿很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仿佛一个哲人,又仿佛是一个俯瞰天下、慈悲众生的圣人。
萧妮儿说不出来,可是她喜欢,觉得这种状态中的况且仿佛天人一般,而她的心似乎就在这种俯视中慢慢融化了。
可惜况且没能装神多久,一下子就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膝上,就像抱一只小野猫。
“别闹,再像刚才那样坐着,让我好好看着你。”萧妮儿抗议道。
“那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雕像。”况且不理会,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对了,你会捏泥人吗,把你刚才的样子捏成泥人放在我屋里,我就能天天看着了。”
“那不叫泥人,叫塑像,也叫雕塑。”
况且不知做了什么,引来萧妮儿一连串的抗议:“别闹,你现在不是还不行吗。不行,你会弄得我很难受,你自己也难受……”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慢慢转变成别的什么难以说出口的声音。
德清挂单寒山寺后,果真老老实实为况且抄写《金刚经》,他现在很有名,所以即便在寒山寺挂单,还是有了自己单独的一个房间,墙壁上就悬挂着况且那幅诗稿,他时不时地看上几眼。
他左边的矮榻上堆放着四书五经、《道德经》《南华经》等,佛家经典却是一本也没有,因为他还没有选好自己要主修的佛家经典。
僧人游方天下,跟士子游学其实是一个道理,一则是增广见闻,二则是访师问友,而对僧人而言,又多了一层,叫撞法缘。
一般每个寺庙都专门供养一尊佛菩萨,也主讲一部经典,尽管自从禅宗六祖以《金刚经》顿悟成佛,《金刚经》就成为禅宗僧人的不二选择,可是达摩主讲的是《楞伽经》,所以主修这部经典的僧人也不少。但这并不是说其余的经典如《华严经》《楞严经》《圆觉经》等就可以束之高阁了,恰恰相反,这些经书依然是各寺主要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