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正常的人生过程。
显然,陈慕沙虽精于理学,对怎样教育子女毫无见识,或者是施教无方,反而增强了逆反作用。他胡思乱想着。
“她和你倒是很谈得来,你以后常来,多和她话,也许她就不会如此乖戾了。”陈慕沙忽然抓住了什么似的。
况且哭笑不得,想想他和那位侄姐的对话,那也能叫谈得来?
“她的名字叫明伊,还是她自己改的。乳名唤做石榴。她大你三岁,那是鬼话,其实跟你同龄,生日倒是大你三个月。”陈慕沙似介绍又似解释的。
和我同岁?我还以为比我呢,死丫头,倒是真会骗人,我差一就信了。况且嘀咕着。
转念间,他又想:老师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方才陈明伊的一番话,对自己好像也不陌生,看来老师以前就对我做过摸底调查。
收我做门生也不是一下子拍板定下的,那天的酒宴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你看石榴怎么样?”陈慕沙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
“这……嗯,人倒是俊秀,可就是嘴不饶人。”况且吞吞苦苦出几个字,旋即便意识到失言了。
石榴留给他的第一印象真就是人美,过后想来,堪称国色。
至于行为怪异,在况且看来,真是稀松平常,现代社会青春期的女孩子,自残自虐的有过之无不及。
“嘿嘿。”陈慕沙笑了,又上下看看况且,一副相看的架势。
况且低头看着地面,这一瞬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理学向来视女色为洪水猛兽,自己居然露出喜好女色的倾向,这下可是真砸锅了。
按理学之规,要求视美女如骷髅,视女色如毒药,视**如洪水。能做到这三的人,也就奠下了牢固的基础。
不过,只要不是佛菩萨,能过这几关的绝少,据连金刚都备受其折磨之苦,其程度较普通人强无数倍。
所以佛菩萨都是笑面示人,金刚却往往面目狰狞,那不是吓唬世人,而是在强忍折磨而产生的痛苦。
“老师无需多虑,明伊姐只是还,舍妹在家里也是常常跟家父闹别扭的。过几年自然好了。”况且找不到什么话,只好随便劝上两句。
“但愿如此。哦,对了,周鼎成后来找过你没有?”
“周大人倒是没有找过我,只是让文杰过来跟我要字画。”
“嗯,你还是给他写吧,这种人好了是游侠一类的人物,不好也就是无赖甚至犹有过之,子曰‘唯女子与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所以要保持一个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距离。”
况且拱手答道:“弟子受教了。”
“有些气闷,你会下棋吧,陪我下一盘。”陈慕沙自言自语地。径直从书架上取下两个棋盒和一张棋盘。
况且也不推托,走到书案前,与陈慕沙对坐,先摆好四个镇子,然后陈慕沙:“让你先吧。”
况且的确会下围棋,那年代讲究琴棋书画,他只是对琴一窍不通,其余三样都很精通。围棋还受过现代围棋的培训,自然胸有成竹。
古时下围棋,都要在四个角先摆上一个子,叫镇子,然后才分黑白先后落子。围棋传到日本后,在吴清源这一代进行现代化改革,才取消了镇子。
师徒两人闷声下棋,不过几手,陈慕沙脸上就露出惊讶之色。
拈子在手,陈慕沙看着棋盘有些迟疑。
原来按那时的棋谱,他下的一手,乃是对手必应棋,然后两人就在一个地方相互厮杀,争势取地全在两块大龙的厮杀中见分晓。若是一方大龙被绞杀,棋局也就结束了。
但这种情况不多,一般而言,两条大龙都能做活,只是做活后,取的地、占有的势可显出优劣。具体得失要看双方应手如何。
然而,况且对老师的这手必应之棋全然不顾,而是在对角投下一个子。这明摆着是弃自己的几个子不顾的意思。
陈慕沙怀疑况且是否真的会下棋。他权衡片刻,怎么也看不出这是陷阱,便大胆着子,对况且的几个子进行围攻。
况且还是不应。
继续在对角连下几个子。最后,才在双方厮杀处应了一手,竟是要逃出一个子。
陈慕沙此时才发现,自己在对角已经是地、势两失,只有把这几个子全部吃掉,才能抵消对角膨胀起来的势,实地也能相差不多。
若是被况且逃出一个子,不但无法抵消对角失去的势,而且实地也受损太大。
他只好豁出去,撒开大网,试图把况且新投下的一个子也吃掉。
况且对古代围棋有过研究,读大学时,曾经跟一些同学玩过,当时只是好玩罢了,没料到有朝一日真的“学有所用”。
此时的师徒两人,犹如一个站在明处,一个站在暗处,心理上优劣立判。双方又下了十几子后,况且不但成功救出一个子,且因此子的存在,把对手的势全盘压住了。
围棋的神奇之处正在这里。
一旦优势确立,对方只能应对而无法进攻。
接下来的几步,况且对角的几个字连成一片,既成为一块杀不死的大龙,又成功取得一个角、半条边和中腹一大块实地,势更是辐射到相邻的两个角,而在中腹,陈慕沙几乎已经无作为了。
陈慕沙郁闷了,半晌不出话来,手中的棋子高高举起,无力向棋盘投下去。最后他把棋子向棋盘上一丢,索性认输了。
见老夫子推掉棋盘,况且一下子醒过来了,心想:我这是犯浑啊,怎么就放开手脚跟老师博弈了呢?万一,老师不乐意了,会不会变着法子惩罚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