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跳了上去,一个劲儿地使唤着人家往前开。有多快就开多快。她这个状态江子皓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得如法炮制地拦住了另一辆车追上去。然后。他们在路上遇上了连环车祸,他成为遇难者中的一个。她成为幸存者中的一员。
她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解释清楚了,就好比她再也没有机会得知,那日江子皓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城的房间一样。江斯谣永远都不会告诉她,那天是江子皓见她迟迟未归,放心不下便找了出来,他的同学看到她扶着一个醉酒的男人上了二楼,于是就有了后来致命的一幕。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在对他发脾气。
年少时期懵懂的爱情,青春岁月短暂的悸动。于长长的流年时光里,不过浩瀚海洋之上的一闪而逝的浮光掠影罢了。而那个男孩,却用死亡来换得她心中的一个永恒,铭肌镂骨,她此生都不敢遗忘。
爱,它是与生俱来的原罪还是明知故犯的本罪?穆柔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没有抵制住诱惑,一个锥心泣血的错误。断送的不仅是江子皓的生命,它同时还改变了好几个人的人生轨迹,使几个人的人生变得面目全非,而她。就是那个罪孽深重的元凶。
江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得可怕的噩梦,在梦中,他牵着穆柔的手。静静在走在斯图加特的林荫道下,她时不时回眸对他一笑。然后江子皓那双沉浸在浓郁的悲伤里的眼眸出现在他面前。他:“哥,地下好冷。我想回家……”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物换星移,梦中的情景又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江子皓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发现穆柔一脸沉静地躺在他身边,睡颜乖巧,脸颊微微嘟着,唇角向两旁翘起,仿佛正在做着一个好梦。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脸庞,江子皓突然像一阵风飘到他面前,面容森森,戚戚索问:“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一整夜,他都徘徊在这些光怪陆离纷繁杂乱的梦境里,直到第一缕晨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射进窗内,他才终于恍恍惚惚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在这寒气砭骨的深秋早晨,他醒来时却是冷汗淋漓。
他不禁苦笑:“江城啊江城,你也会有这么一日,被良心谴责得食寝不安!”
可不是吗,枉他记恨了穆柔整整七年,原来他自己才是害死江子皓的罪魁祸首,一段段孽缘皆是因他而起。真可笑,他不曾觉得自己辜负了谁,原来身边的这一个个人都是为他所辜负。最可笑的是,他自以为天立地,到头来居然是江斯谣用她瘦弱的肩膀和一颗充满怨怼的心庇护着他,使他免堕自责的深渊,使他得以安然度日。而他呢?他又对这个用心良苦的妹妹回报了什么?
“你又欺骗了我,我一次次给你机会解释,你一次次地隐瞒我,你的口里究竟还有多少谎言?那么能演你怎么不去演戏?”
江城的面色铁青,眼神凌厉,双头紧握,手上青筋突起,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然爆发,炸她一个粉身碎骨。穆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江城,她害怕了。
“我做错了什么?”
她听见他的牙齿咯咯地响,双目竟然变得通红,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却又仿佛被浓重的哀伤所包围,拳头握了又展展了又握。
“也许是你错了,也许是我错了,又或许我们都错了,所以才联手逼死了子皓!”
“你什么?”她身躯一震,仿佛听到了世界崩塌的拉枯摧朽声。没了,一切都没了。
此刻他们就在她家门口,他霍地转身,一拳打在墙上,极力隐忍着胸中的怒气,声音暗哑得连不成句,他:“我怕再看你一眼,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他来得匆匆,去得匆匆,前后不过了短短的三句话。却就是这寥寥的三句话,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将她好不容易重新构筑起来的世界,再一次摧灭得支离破碎。
江城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般,他很累,累得想就此躺下,长眠不醒。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着他来到江斯谣的病房。
只隔了一夜,他却历经了一场冰与火的考验,精神经受了一场剜心切肤的凌迟,魂魄承受了一场残酷撕裂的鞭笞,只短短的一夜,再次相见,他已经脱了一层形,看得她也是一惊。
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迷茫。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折磨了他,他也不出所料地大受打击,她真的快乐了吗?她可曾感到一丝丝的快意?为何她的心如此苦涩?她对他,就真的没有了一丝情分吗?
“你错了,这一次,我选你,等你好了,大哥接你回家。”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注视着她,似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他愧疚了吗?觉得他辜负了她?他想弥补她?不,她已经不稀罕了。
她认真地摇摇头,一丝不苟道:“不需要,大哥,从我决意告诉你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打算要你这个大哥了。”
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不再需要他了,她不再会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不会再对他怀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不会再奢求他的虚情假意的关怀。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她已练就一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心,谁都不能再伤害到她一分一毫,所以,她不再需要他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