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秦自以为当初惠文王攻下巴蜀全没费工夫,这些南方蛮族浑不可惧,而轻视了百越,那定然要吃亏。
秦军若在百越困顿,必然抽调散布在楚地的兵力南下支援,他们倒可以组织零散的兵力和楚之流民,趁机夺回故地——难道解忧之前说,黔中之汞又可复得,说的便是此事?
低头看看怀里依然熟睡的小人,不可置信地摇头。
解忧她看起来这么柔弱,那纤细的脖子一掐即断,半点没有巫的神秘之感,何况中原那些优秀的医师似乎都很鄙弃巫呢……解忧从赵地来,又长久居住在墨家,定然不屑行巫卜之事。
那她为何能够预知世事?还准得令人咋舌。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的奇人?
杳杳数百年的乱世从不缺奇人异士,能够通过卜筮、观星等术数推衍未来之事的人也不胜枚举,推算的人多得数不胜数,总有几人能够说对,见得多了其实并不稀奇。
但他觉得解忧不同,解忧她不需算,这是一点,还有便是,她说得那么肯定,那么理所当然,还带着一种“你爱信不信,反正肯定是这样”的笃定之气,而且她百般不愿和自己搅和到一起,明显是知道什么之后而趋利避害的选择。
这看似温驯无害的丫头身上藏着太多的谜,在弄清楚之前,他绝不会放她走,但等他有一日彻底弄清,怕是更舍不得放她走。
若是如此……生同裘,死同穴可好?
景玄陡然一怔,一抬眼,窗外已是阳光粲然,白光刺目,将心镜也照得一片澄澈。
他方才竟然想带着解忧一道死,这个想法着实令他吃惊。
他向来知道他所图谋的是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的事情,他固然倾心于解忧,甚而将她强留在此,却从没想过要让她也陷于危险之中,至少今日之前,他并未这样想过。
否则便不会任她传递消息,不会让楚墨知道她的处境——他原本是想着,待他哪一日不得不与解忧分开的时候,他可以顺势让楚墨救了解忧离开。
解忧说得很对,他们本就是因势相逢的流水罢了,各人有各人既定的轨迹,他不求解忧为他改变流向,只是想与她多相处一些时日,若是能有个孩子,再好不过,所以他从未想过,就算事败身死也拖着她一道。
这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姓氏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风光与安逸,却要求她为了这些而死,这是不公平的。
景玄看向怀里乖巧小人,一遍一遍地重复,对,这是不公平的。
只要她乖乖地配合他,时机到时,他会送她安然回到狐台,她在意的那些东西,那头狡黠的狐狸,那部卷帙浩繁的药经,都无需她忧心。
只是这些话,他现在不能告诉解忧……说了,她只会愈加骄纵,这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轻轻将解忧攀在自己身上的小爪子移开,拢了拢衣襟起身。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可不像这丫头一般喜欢赖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