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将手中挽的一件皮裘披在解忧身上,蹲下身扶住解忧娇弱的双肩,“司马尚传医女口信,邀著午夜相见,有所教乎?”
“然。”解忧缓了一会儿,身子渐渐暖和过来,眉头舒展,随即又紧紧蹙起,眸子微阖,尽量不让剑姬看到自己眼中神色,极快地讲述自己身世,“忧原为赵地昭馀解氏嫡女,年方四,族中遭郭开诬陷屠灭,故忧与郭开有血仇也。忧转徙江湖,略通医术与卜筮,占得明年郭开死,剑姬欲为司马副将等复仇,明岁可也。”
剑姬半信半疑,“医女通卜筮?著闻今之医轻巫卜也。”
“凡能达目的者,忧不轻之。”解忧回答得毫无犹豫,她知道剑姬虽然与剧连一样是豪爽直白之人,但却不至于像剧连那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剑姬与剧连一样,都是那样炽烈、阳光夺目的生命,而她自己却是永远活在黑夜中的,只有医沉那般的朗月能够照亮她的道路。
有的时候,多么倾羡那样长留光明中的生命。
“呵……”想得太远了,解忧苦笑一下,将思绪拉回,“赵灭,秦王政许郭开上卿之位,郭开往返邯郸搬取昔年资财,剑姬可命司马副将率精锐之师于途中伏击,生杀一任司马副将。”
剑姬缓缓头,对面前这个年幼的女孩愈加好奇和敬畏。
将郭开送到司马尚等血性将士手中,只怕十个郭开也不够他们杀,不知道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解忧这一着真是杀人不见血,却轻轻松松报了一族血仇。
这样冷静的生杀决断,简直就是一位上等谋士。
得这样一人为自己谋姻缘,想必没有不成,更何况她看得出,剧连对这个异姓妹妹十分宠爱,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安排了截杀郭开之事,解忧心头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想起方才的事情,轻轻叹息,“剑姬方才所言……是真心耶?相戏耶?”
“自是真心!”剑姬有些不悦,她待人热情归热情,但这可是第一次主动向人表白呢。
解忧好奇地看着面前含娇带嗔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因略微的害羞而泛起红晕,显得越发昳丽无双,解忧觉得自己大约这辈子还是无法理解这种甜蜜的感觉。
她的声音仍旧微哑,带着冷静到残酷的计算,“去年夏,解忧于洞庭之畔遇兄,兄父母妻儿俱丧于水患,恐不能或忘……假以时日,或许……然兄似不喜剑姬也。”
剑姬坐直身子,神情十分认真,“医女教著,‘尽人事,听天命’,然著只愿尽人事,不欲听天命,医女以为何也?”
“……不可。”解忧摇头,好意相劝,“剑姬面若春花,性情可爱,世间倾慕者多矣,吾兄喜木甲,心思亦固若木甲也,恐不能领悟剑姬美意。”
剑姬凝起眉,思考了一会儿,仍是不愿放弃,“著将尽人事。”
解忧这回没再相劝,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件无论如何想要做到的事情吧?
哪怕再难,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都要去试一试,都想去看一看,是不是能够见到自己想要的那个未来。
这样的话,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去劝他人放弃?
“剑姬已知谗害李将军之罪魁,剑姬既为盗,万勿轻身入咸阳。”解忧向她拱了拱手,“忧将与兄入秦,或月余,或经年,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