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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牛子结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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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中午,秦明端着碗在门前吃饭,看见一个好像认识又认不出来的女人,带着一个年近三十岁的男人,向这边走过来。还没等秦明说话,那个女人却微微带笑,开口说:“你是张嫂的儿子明明吧?我是你李婶,找忠良有点事。”她说着,径直向秦忠良家方向走去。

    “噢,大牛!”秦明忽然认出后面跟着的是李婶的儿子大牛,忙把饭碗放在地上,抓住他的手,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我快认不出你来了。和十几年前我到小姨家见到的你判若两人!”

    “是。咱们都在变,变得不认识了。听说你娶了好老婆,很幸福。可我还是光棍一个,怎能相认呢?”大牛说。

    “不!我没忘咱们小时候的那些友谊,那些事!只是这恁么多年没到小姨家去,没见到你,对你的情况不了解,不知道!”秦明给大牛解释。

    “你吃饭吧。我到队长忠良哥家去,求他帮帮忙。”大牛放开秦明的手,也向秦忠良家走去。

    看着走远的母子二人的背影,秦明忆起了那艰难的岁月。

    不堪回首的一九六零年,有的男人饿死了,有的女人饿死了,有的儿女饿死了,有的一个家庭饿死了好几口人,甚至全家无一人存活,惨啊!

    李婶、张嫂、王大娘三个寡妇,没有丈夫耕种难。寡妇张婶收过麦,多亏了秦长德的帮助,才种上了。失去丈夫的王大娘,也在近房老爷们耩地时,给捎带了。只有寡妇李婶割过麦没种上就下了雨。今年的汛期来得早了些,阳历刚到五月,就连续下了几场大雨。沟里、河里,都满了,地里的积水一两天才下去,洼地里的庄稼早已经泡了汤。李婶的麦茬地里,是一棵没种,一块红芋垄子没打,只能眼看着人家栽红芋。李婶心里急呀、燥呀,也没办法。虽说等汛期过去后,凑合着种上了,但到收的时候,产量相差大了:二亩收不过人家一亩。其它庄稼也没有人家的好,缴了产,剩下的就不多了。她又想到自己的难处,想想自己的遭遇,忽然动了念头:改嫁!

    春华秋实。转眼到了秋天,人们收获着劳动果实,把高粱、黄豆、玉米,往家里运。留下吃的、窖的以外,剩下的红芋,全用红芋推子或切红芋的手摇机,切成片,晒成干。地里是白茫茫的,一片连着一片,三五个太阳过后,各家成车成车地往家拉。快捷的脚步,开心的逗笑,无不表现出人们丰收后的喜悦。尽管各家收的有多有少;尽管早种的和晚种的,存在产量悬殊,人们还是不同程度的感到喜悦和欢欣;尽管一时难以抹去失去亲人的伤感,但人们的脸上已泛起一丝红润,一丝笑意。收了种,种了收。大秦庄的人们,不,所有在这块黄土地或黑土地上刨食的人们,都在做着祖祖辈辈人所进行的循环。

    农民们,忙天累个死,没活闲个死。农村的生活就是农村的生活。人们在收好种上之后,盘算着今年收了多少,缴了多少,剩余多少,各家做着各家的计划,期盼着又一年的好年景。但入冬到开春的这段时间里,妇女们三五个在一起做着针线活儿,男人们聚在一起靠着墙根,晒着太阳,嘴更是不闲着。

    “这女人就是贱,没有男人就是难熬!”蹲在原来食堂门左边的秦长魁突然冒出一句。

    “看你这六十多岁的人啦,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东边的秦长舜觉得他说话难听,多管闲事,制止不让说。

    “纸包不住火,谁不知道,大牛的娘找男人啦!是肖长娥搭的桥!”秦长魁声音更大了,睁着大眼看着秦长舜,似乎只有他知道得最清楚。

    “说!说!说!你知道,人家耳朵都塞驴毛了!”秦长舜没好气地白了秦长魁一眼,滚豆似的说着,拍了拍身后的土,起身走了。

    “走就走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女人!”秦长宝附和着。

    “好女人?什么好女人?”秦长魁眼里冒着火。

    “那也不是这样说的。女人好不好,也不是她嫁人了就不好,从她丈夫长丰死了以后,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耕啊、种啊,也够难为的了。收过麦,真有个男人,能到发过水才种下去吗?没有个男人,耕种拉打都困难。你是饱汉不知道饿汉子饥,觉不着。”秦长德说着自己的看法。“你不干也行,宝玉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一点都不少收。”

    秦长魁靠墙蹲着,欲说又止。

    “嫁人也是被逼的,容易吗?”

    “反正在长丰活着的时候,她也没干出轨的事,也还算守妇道。”

    蹲在墙根的几个人,说着自己的看法,也有只听不说的。爷们、兄弟们,陷入了沉静。

    “好,好!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男。这样的女人要真守妇道,就不会跟别的男人睡了!”秦长魁带着气,离开了拉闲话的人群。

    “真无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起来,一边拍着身后的土,一边离开了这漫无边际的“议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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