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罪主人家了。”尘寰却是不惊不怵,他心知若此时自己服软,那么最好的结果是被轰出去。能说出令人信服的道理来,才能让主人家心服口服。他微微一欠身站起身来,对那老者一拱手道:“却不知道老伯为何说我口气大。”
“你喝了我的茶,却口出不逊,实是可恶。”那老者不满的说道。听到这话,尘寰一笑,道:“瑕疵便是瑕疵。如果不容人说?”
“哼!那你说说看,这茶哪里不好?说得对了就算罢了,若是不对……”老者说话的时候。手指窗户,继续道:“就从这里给我跳下去。”那老者说话时瞪着尘寰,心说看你的样子连二十岁都不到,你能喝过多少茶。就算你从小用茶叶泡澡。你用的茶也未必有我喝过的一半多。
“跳下去……”尘寰看看那窗户,心说卫卓然的话,估计一纵就下去了,自己跳下去的话,便是不死也会残废,固然卫卓然在此,自己就算真的跳下去不会受伤,但也足够丢脸了。
“对。跳下去。”那老者十分肯定的说道。
“叶兄,你可要小心啊。”卫卓然一旁说着关心的话。却面有幸灾乐祸之意。尘寰背手踱了几步,道:“天下香茗千千万,个中极品更是数不胜数,此一味名唤寒鸦落雪,为茶中圣品。”
听到尘寰道出茶名,老者一惊,但他低头看看桌上的茶盏,心中一宽,因为他看到尘寰茶盏中的茶并未喝多少,只喝一点就能说出茶名,当世恐怕也只有自己能办到。他心说这少年没准是误打误撞的,且听他下面如何说,他便催问道:“名字且放在一边,这茶有何妙处?”
“这茶叶本就极为稀有,一年采摘的时节,不过一两天而已,但蒸、炒、烘、晒,却要反复数十次,其中更是不能出一次差错,否则便会功亏一篑。此茶说是以心血制成也不为过,千金难得,而此间一月十盏,当真慷慨极了。”
“算你有点见识,那所谓的瑕疵是什么呢?”听尘寰这般说,那老者也点了点头,对尘寰的怀疑,已经烟消云散,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尘寰所谓的瑕疵是什么。
“瑕疵么……”尘寰将扇子合拢,道:“此茶名唤寒鸦落雪,可此茶实是性热难寻,不宜以普通的滚水冲泡,只因两者相斥,十味去其一,美中不足,瑕疵便在于此。”
听到这话,老者看着尘寰,道:“若不以滚水冲泡,恐怕十味难得其一。”
“是也。”尘寰点点头,道:“普通的水固然不可,但此茶既名为寒鸦落雪,其中有一个雪字,便是诀窍了。”
“雪水?”那老者一点便通。尘寰点点头,道:“雪融之水,热中仍有寒意,可补十味之一,如此寒鸦落雪,才名副其实,方能入喉甘凉,香彻肺腑。”
“如此……”那老者闻言,将尘寰的茶盏抢在手中,直接将茶水倒了,道:“二位稍后,我便去附近雪山之巅,取雪归来。”
“哎……”尘寰心说这老者还当真有趣。可他便是有时间去取,自己也没有时间在此久等,想到此间,尘寰摆了摆手,道:“老伯留步。”
“哦?”那老者转过身来看着尘寰,此时尘寰说的话,他可不想漏掉。尘寰看看窗外,悠然道:“天有四时,春夏秋冬,茶也有时节,这寒鸦落雪,乃是茶中极品,可却只适合盛夏时节。如此时节品尝,实是浪费。”
“那以公子之见,此时节当饮何茶为妙?”那老者问道,不知不觉,他对尘寰的称呼也变了。
“这个嘛……我听说过一种茶,名唤英雄胆。”尘寰这般说着,可是那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那老者和卫卓然都是一愣,因为他们都没听过这个茶名。便听尘寰继续道:“此茶性如烈火,味香干烈,入喉如烈火,冬日里饮此茶,亦可大汗淋漓,通体舒畅,非英雄不能饮。”
“英雄胆……”那老者呆了半天,忽然一抬头,对尘寰一拱手道:“公子博学,看来是老夫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这英雄胆,公子可曾饮过。”
尘寰微微笑。道:“只是听人提过,却未曾饮过。”
“听人?不知那位高人是谁。”那老者追问道。
“这……”尘寰想了想,道:“我那朋友有些怪癖。不便相告,还望老伯恕罪!”见尘寰如此说,那老者也不好追问下去,面露遗憾之色,大有入宝山空手而归的架势。
又聊了一阵子,尘寰知道了这老头姓薛,他听单茗讲过。天南州有一个薛姓家族,精于茶艺,想来这老头应该就是了。
那老头问及尘寰和卫卓然的名姓时。二人均胡诌名姓,瞒过了那老者。在棋楼盘桓了一阵子,二人离开了棋楼,离开时。那老者亲自将二人送至楼下。二人远离棋楼后。卫卓然好奇问尘寰道:“叶兄,适才所说的茶,世间当真有么?”
“有啊。”尘寰笑道。
“那真是奇了,想来是单茗兄的杰作吧?”卫卓然猜道。尘寰摇摇头,道:“非也,此物名唤英雄胆,但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辣椒油。”
听到尘寰开解。卫卓然放声狂笑,笑声止处。卫卓然道:“叶兄,你果然奸猾,不过是想脱身而已,为何编撰如此茶名出来,可怜那薛姓老头要为你这英雄胆挠破头了。辣椒油又如何能算茶?”
听了这话,尘寰摇摇头,道:“白开水可称白茶,辣椒油为何不能称为英雄胆,且我描述清楚,哪有欺诈之处。”说完此话,他自己也是大笑起来。
两个人向着叶栖院走了一阵子,卫卓然忽然停住脚步,道:“叶兄,我便送你到此了。”
“哦?”尘寰看看他,道:“怎么,不去看看红衣姑娘么?”
“我若想见时,随时可以。只是我还有事要做。嗯……看来叶兄最近也没什么动作,改日我邀叶兄去一个极好的去处。”
“哦?如同方正棋楼一般的?”尘寰问道。卫卓然摇摇头,道:“非也,两者不能相提并论,届时,还望叶兄勿要推托。”
尘寰闻言,不客气的道:“好啊,静候卫兄之请。”
尘寰目送卫卓然离去,孤身一人返回叶栖院,一路之上,思酌那黑衣人的话,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居所。刚进居所,便见清韵迎了出来。她见尘寰平安归来,轻抚胸口,似是心安了许多,对尘寰道:“公子,跟我来。”
“什么事?”见清韵面有急色,尘略略有讶异。在清韵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厢房,就见红衣和几个下人正在里面,在厢房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重伤的人,正是之前的麻鹰。见他们进来,红衣示意他们不必讲话,对清韵低声道:“又昏过去了。”
“恐怕难保了……”清韵神色黯然。众人均退出厢房,尘寰问道:“他说什么了?”
“卿齐又回来了。”见尘寰不甚了解,清韵解释道:“卿齐是隐狐的叛徒,很久以前已经叛出了隐狐,如今他纠集了一些江湖上的人,打算对隐狐进行报复,隐狐各部虽然都已经接到了防备的消息,但天南一部还是被他的部属所重创,几乎全军覆没,也只有他逃了出来。”
“这样……”尘寰听了,却是摇摇头,道:“我听师兄说过,隐狐的组织极为严密,且势力庞大,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击破呢?难道说……”
这时,便听红衣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近几年中,隐狐中的精锐,多数都已调拨给先生使用,便是似红衣这般武功低微,只是稍有利用价值的,都已调到了先生手下,而留给隐狐各部的人马,已经不足原来的三成,且多是无用之人,天南一部被攻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样……付流尘不会管这件事么?”尘寰说完这话,便已后悔,自知说了一句废话,以付流尘的情报掌握,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以他的手段,完全可以避免天南一部的损失,所以不出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付流尘手中棋子穷尽,已经抽掉不出来人管这边的事了,弃掉也是理所当然。而第二种可能,就是他或许和卿齐达成了某种协议。就尘寰个人而言,他不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他很清楚,付流尘如果真的放弃了隐狐,那就等于放弃了流彩,也就是他的亲妹妹。而第一种可能似乎又不现实,但凡下棋的高手,又如何不会给自己留后招呢。除非是发生了令付流尘都无法预料的事情。
“又会是什么呢?”尘寰思酌片刻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自寻烦恼。”就他而言,与隐狐并无什么关系,便是隐狐灭了,也与他无干。
尘寰看向清韵与红衣,忽然问答:“假如我有一天躲起来,你们打算找我,又会去哪里找我呢?”尘寰如此问,自然是想起那黑衣人的话,他已料定紫宸易一定已经到了天南州,说不定就在自己附近,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他而已。
听尘寰的问题,清韵和红衣都有些猝不及防,讶异片刻后,红衣率先开腔道:“公子的话,自然是茶楼、棋社、乐坊什么的。”
“寺庙,道观,风景名胜也极可能。”清韵补充道。
“好像是这样……”尘寰想了想,又道:“那我最不可能去的是什么地方呢?”
“这个……”红衣和清韵互相看了一眼。红衣面露为难,而清韵更有羞涩之意。见她们不肯说,尘寰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一样的,这样想……也就是说……”
“什么?”红衣见尘寰目光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追问道。而清韵却是默不作声。尘寰则是摆了摆了手中扇子道:“天已不早,都休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