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叶青篱……喂!你醒醒……”
恍惚之间,叶青篱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在一潭沁凉的水中沉沉浮浮。
一个人在她耳边很不客气地喊道:“喂!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扔下去了!”这人的声音忽远忽近,虚虚渺渺地绕在她身边,那语气虽然恶劣,可过得片刻之后,那人还是说:“算了,看在你厨艺还不错的份上,就不扔你了……”
这人是谁?
叶青篱的脑子里面又冒出一个疑问:“我又是谁?”
她只觉得有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烟锁的短桥,月下的碧湖,阁楼上的梅花桩,荷叶上天地也孤独的舞蹈,漱玉河边如织穿梭的船只,以及最后那一点闪着寒光的箭尖!
天地倒转,灵魂撕裂。
所有画面都在那一刻终止,包括张六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张兆熙倏然投下的遁光。
“我是谁?”
叶青篱自问,自答:“我是叶青篱。”
然后一切都豁然开朗,原来不论身份怎么置换,她依然是叶青篱。
在那最后一刻,她的元神终于冲破了凡胎肉身的阻碍,自祖窍之中一跃而出!
跳跃的时候,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似乎经历了无限长。
叶青篱的元神便在那冥冥中的玄奥处,几似是看到了时光回溯!
她看到的,是织晴的人生。
这个与她有着极为相似面容的女子出身大富之家,原本姓刘,祖上也是岐水人士。
织晴在家中时当然不叫织晴,她那个时候的小名叫做珠珠。小名珠珠,意为如珠如宝。圆润可爱,由此可见刘家人对她的宠爱。可惜这种好日子未能持续多久,在珠珠六岁那一年,家道中落,从此她的人生也就发生了偏移。
原来这个刘家祖上也是修仙者,只因先辈的那一个金丹期修士在北战中陨落,刘家从此失去庇佑。这才地位一落千丈。最后沦落到凡人当中,只做数代富家翁。
然而凡人的世界同样不得清净,也不知道是哪个练气期小修士听闻刘家曾经出过一个金丹期高手。便疑心刘家仍旧保存有高阶的仙家宝物。
这个修士先是极不要脸面地要求刘家人将当时还只有六岁的织晴嫁给他,刘家人自然不同意。这修士用计不成,干脆就撕破了脸皮,叫上附近一伙地痞。便把刘家祖宅砸了个稀巴烂,又累得刘父刘母当场被地痞打死。
那修士倒也知道自己是修仙者。不便直接对凡人出手,可他这种雇凶杀人的行径却只比他直接出手还要恶劣。
所幸当时的织晴被奶娘带着出去烧香,没有在家中,否则便连她也会遭到毒手。
然而即便如此。织晴后来的结局也极为悲惨。
那奶娘听闻刘家噩耗,没几日便染了风寒,急怒攻心病死当场。只留下织晴小小年纪。先是在街上乞讨被其他的乞丐欺负,后来就直接被人贩子给拐进了永乐教坊。从此落在了烟花瓦肆的行当中,再也不得清白。
六岁的织晴还没到竖立起贞节观念的时候,她从小就被永乐教坊的嬷嬷进行着特殊教导,不到十四岁就出落得国色天香,魅人之极。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真正知道所谓沦落风尘,究竟有何不堪。
叶青篱的元神就在虚空中浮浮沉沉地看着,看到织晴初夜时被人何等粗鲁对待,又看到她日复一日忍受着身心的双重摧残。她刚开始甚至不敢出门,因为只要一出门就会被无数的流言指点。
而那些在她身边来来去去的各色男人,不论香的臭的,全都让她恶心绝望。
看得太多,经历得太多,织晴百炼成精。
而张六的出现是否当真有打动织晴,这个疑问已经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了。
哪怕是此刻正在看着时光回溯的叶青篱,也无法从哪些跳跃着的画面中看出织晴的真心来。
叶青篱只看到,逢迎讨好,然后让身边每一个男人都以为自己爱上了他——是织晴多年风尘生涯之后的本能。所以就连织晴自己本人都不知道,她对张六的那些山盟海誓情深缱绻究竟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又如何?
至少,张六是当了真的。
而那一日,织晴之所以走上桥头,却是因为她已经受够了每日里虚情假意逢迎男人的生活,她甘愿跟着张六疯狂一把。
所以,她只是想要逃离而已,至于带她逃离的人究竟是哪一个,对她而言其实并无区别。张六的优势只是在于,他年轻稚嫩,真诚听话。
事情的转折起于织晴在桥头许下的一个愿望。
当时细雨蒙蒙,站在桥头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看似风流优雅,其实已经心冷若死。她对着空濛的浮云,用一种奉上生命的真诚默默许愿:“天上若果真有神灵,请让织晴脱离苦海。哪怕只有一日,我也愿意付出所有。”
十几年来,她之所以隐忍,那是因为她还想要活下去,而当她不想再活的时候,她又何需再隐忍?
便在那个时候,冥冥中一根丝弦拨动,有近似神灵的声音在织晴耳边回应:“我许你脱离此处,但代价是你的灵魂,你可还愿意?”
“你要我的灵魂做什么?”
“我五行缺失,你乃天生离火之魂,虽然肉身只是凡胎,灵魂却有大用。我许你忘尘之水,任你忘却前尘往事。从今往后,你做我丹奴,为我看守药鼎,千年之后,我便放你轮回。”
站在桥头的女子便抬起头来,她虽然并不是很相信这莫名而来的一道声音,却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声音所的条件。
便在那一刻,叶青篱站在画外,看到了画中抬头的织晴。
惊鸿一瞥,身份置换。
一日之间。叶青篱顶着织晴的身份,坠在凡尘之中,却仿佛是过了一生。
两个灵魂便交错在这时空里,虽然织晴芳魂杳然,叶青篱却只觉得自己已经跟她对话了许久。
不论仙凡,有些人只要一眼就能相知,有些人哪怕是千年也未必能够互相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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