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员阿曼达·罗兰女士再度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在座位里挪动了一下肢体,舒展成一个前所未见的轻松姿势:“至少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们能结束得干净利索,而不像一头沙文猪至少要哀嚎挣扎个几十分钟才能咽气。”
她近乎挑明自身立场的发言令其余人有些惊讶,又不由得感同身受——这个被帝国寄予复兴人种厚望的研究组在战乱中几度转移,如今也只剩下这几名完全不能战斗的omega了。
“所以导师您不婚不完全是为了事业嘛,”人之将死胆子也大,从来唯唯诺诺的助手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我加入时可是抱着搞死那群alpha壮哉我大omega的野心呢,结果努力十几年,反而成了人种等级论主义者的救命稻草,还要跟着这艘破船沉没……
其实我觉得除非再来一次星兽侵袭,否则a-o人种是没戏的,以后世界和过去的数十万年间一样,还会是自然人的天下。”
没有用abo人种划分方式,而是直接称呼beta叛军自然人,他似乎很嫌弃地评论着,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仅剩那块屏幕上飞速推进的进度条。
生而为弱势人种,却不代表他的人生要是失败的。
转化进度比之前推算的要慢3%,这是一个失去了智脑监控后单凭肉眼很难发现的误差,没人能够发现这是因为传送回去的数据库被他动过手脚,加入了只有特别条件符合才能打开的、也许能改变历史命运的彩蛋——当然即使发现,现在也没人能够阻止更不要提追究责任了。
反正如果真是线性历史,那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历史必然”。
助手满足的弯了弯嘴角,听着同事们讨论起被他扯歪的话题。
星兽啊……人类宇宙扩张史上不死不休的敌人,却也是alpha军事集权崛起的踏脚石,可是现在即使再有星兽,那些身体退化头脑僵化的空架子真能力挽狂澜吗?
说不定反而会成为全人类的末日。
“开始了。”
一切声音和思绪都戛然而止。
瑰丽的蓝光淹没了整个包裹在层层保护金属中,至今没被叛军炮火击穿的秘密实验室。溢出的能量毁灭了一切有序存在,包括生命也包括皇家研究院数百年积累下的智慧财富。
独自飘零在洛伦萨星远地轨道上的空间站放出了盛大的电磁波礼花,然后变成一口巨大的棺材,载着它最后的使用者们寂寞地旋转。
直到被一无所获的叛军满怀仇恨的炮火击中,化为宇宙中点点尘埃。
而承载着最后复兴希望的波形智脑程序则划破了第五维度,逆着时间之河的流向往前追溯。
向前、向前——
当能量消耗殆尽无法继续维持在高维度中的存在时,它慢了下来。
作为一种富有复杂规律的宇宙射线,它一头撞进了某个很原始简陋的接受装置,有一部分组成散逸了,系统逻辑也没得到足够的自愈空间,但好歹最重要的核心数据保存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是公元2672年。
距离太阳系联邦最高议会讨论决定改元宇宙历(uc)还有三年,距离还未出生但注定在3320年后牺牲的研究员们所希望的,银河系第一人类帝国最强盛时代仅仅相差约三百年。
以仓促的发射条件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容忍的误差。
以漫长的人类历史来说,这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岁月。
但是对许多渺小的个体而言,这甚至已经超过了他们生命的长度,而命运的因果也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希望的火种的确保存了下来,等待被点燃那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