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自己家,于是便在晚饭后跟着母亲一起去把伊娃婆婆请了过来。但凯瑟琳很快后悔了。这脏了吧唧的草根煮出来的水,还有污黄色的油膏,真的没问题么?
父亲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照顾。不过伊娃婆婆那一副酷似女巫的尊荣不是白长的。连父亲都因为她的目光后脊梁发寒,乖乖地喝了草药水,擦了草药膏。
于是乎,第二天,父亲很顺利地发烧加拉肚子了。擦油膏的地方也起了疹子。
这种事会被解释成“身体正在把疾病排出去”,所以伊娃婆婆的医学权威没有得到质疑。而父亲则坚持带病工作。母亲怎么拦也拦不住,于是全家齐动员。连珍妮也算上,一起下地干活!
阴暗的天空,似乎在预示着秋雨的即将来临。但连续几天。都只是阴霾滚滚而不见一滴雨水。不过即便没有真的下雨,村民们也不敢怠慢。一定要抢在秋雨砸下来之前将亚麻收割完毕。
或许是低气压的缘故,凯瑟琳原本就很纠结的心情更加压抑。阴云倾斜地压在头顶,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势头。凯瑟琳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忽然听见有村民喊:“你们快看!”
沿着从谢瓦利埃往纽芬来的道路,也是唯一能够进入纽芬村的道路,一队衣衫褴褛的人正在缓缓前进。他们大概有二十来个,有男有女。也有小孩。许多人走路一瘸一拐,拖着脚挣扎着向前迈进,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凯瑟琳身旁一位村民厌恶地啐了口痰:“妈的,流民。”
凯瑟琳放下农具。跟村民们一起,从农田涌向道路。而那帮流民走上了通往村庄内部的主道,看上去要进村。父亲领着阿尔法大叔和其他一些得力的助手走在最前面,挡住了那帮流民的去路。
“嗯哼!”
父亲清嗓。
流民们领头的那个原本一直在低头只顾走路,听见面前有动静。连忙抬头,卑微地弯腰施礼:“我的老爷……”
“诸位先生女士,你们这是从何而来,又要前往何处?”父亲威严地质问。
还能往哪去?自然是纽芬了。这条路只通往纽芬一个村庄,再往前是河。再再往前是无人的草场,再再再往前就是连绵的群山。这群看上去快饿死的人不为了纽芬,难道还会到山顶啃苔藓么!
听出对方不欢迎他们,领头的流民很无奈,却还是询问父亲的身份。旁人都能看出来他在硬着头皮。
获知眼前这位正是纽芬的管家之后,那人腰弯得几乎能啃到泥:“我的老爷,求您可怜可怜吧。我们的家乡被兵匪蹂躏,刚刚成熟的粮食被那群蝗虫吃了个干净。没吃掉的也被他们纵火烧成了无用的灰烬,还殃及了我们的房子。短短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了。上帝保佑您,玛利亚赞美您,赏我们一口饭吃吧。发霉的,酸臭的,您和您的村民们不屑于一嗅的,全都施舍给我们吧。求您不要把我们当人看,请将我们看做一头又一头的猪吧。猪能吃的,我们都能;羊能啃的,我们也能。求求您了。我们这里头还有孩子呀!”
流民里的一个小孩子紧紧地抱紧母亲的大腿,怯生生地往向纽芬的管家,还有管家身后的凯瑟琳。好像还没有珍妮大吧?
“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父亲铁塔似的挡在那群人面前,“走吧!”
绝望的神情在流民之间蔓延。领头的那个不肯死心:“求求您了。我们所有的人已经三天没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了。求您了,求您了,哪怕一片面包,让我们有离开这儿的力气也好呀。”
“想要吃的去谢瓦利埃要。我们这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父亲毫不让步。
要是能在谢瓦利埃要到粮食,他们还会来纽芬么!要知道从外面来纽芬,必须要先经过谢瓦利埃。那群人真的绝望了,无奈地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他们最后的生的希望。
哪怕被母亲拉着,转身跟大队伍走,那个孩子仍然努力向后看,执着地盯着凯瑟琳。清澈的眼睛中满是对生的渴望。凯瑟琳心下不忍,下意识地开口:“父亲……”
“住口!”
父亲厉声喝道。
只要给那群人一点粮食,他们就会粘上纽芬,撵都撵不走。他们管兵匪叫蝗虫,可他们对于纽芬人而言何尝不是蝗虫!这群极度虚弱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白白地消耗纽芬的粮食。没错,纽芬这次的确是小丰收,可以后呢?以后的日子谁说的准?!
凯瑟琳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便闭了嘴。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讲贞德的电影,今日的情状与那里头的情节不谋而合。当贞德问她的父亲当自己村庄也遭难的时候该怎么办?得到的回答是:“那别的村子也会这样对我们。”
也会这样对待我们。
忽然,缓缓撤出纽芬的流民们出现了骚动。队尾的几个年轻人正在胖揍某个人。被打的那个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护住头脸尽量保护自己。
这帮流民得不到吃的,竟敢打纽芬人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