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说,他们前天才派人去过村寨,那照理说这条路不应该那么难走的。”
裴千行把树枝递到史东面前,树枝上有一道劈开一半的裂痕,露出青白色的茎肉,浓稠的白色汁液从肉里渗出,快速地修复断裂处,很快就在表面形成一层膜。
回望来路,十米远处,他们辛辛苦苦开拓出来的路已消失了,也就是说,被他们砍断的树枝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重新长好。
史东接过断枝观察片刻,拧起眉头:“首长的资料里没提到过,刚连长也没说过。”
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座森林在以不同寻常的速度生长变化,森林里每一个生物单个异化的同时,它又以一个古朴狂野的整体在悄悄地异变,它就像一个覆压千万公顷的绿色怪物,吞噬着外来的生物,而裴千行他们已走到了怪物的口中。
但是史东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哎呀,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才是,继续走吧。”
两人继续前进。
来都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这是他们的使命,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全力以赴完成。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们依旧在丛林里开拓,还没有到可以借宿的傣家村寨,一方面是前进速度太慢,另一方面是因为有些路实在不好走,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一来一去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夜幕降临,眼看寻找村寨无望,他们只得就地露营。
幸运的是森林里物产丰富,水果的个头也比寻常的大上许多,香蕉有婴儿手臂般粗,火龙果汁水香甜,清爽可口,山竹熟得轻轻一掰就爆开了。再就着水果餐塞下几块压缩饼干,众人心满意足。
邓柒捧着肚子倒在地上:“我吃得好饱啊,我已经吃到喉咙口了,再来一口就要吐了。”
司马隽递来一个剥皮,金黄诱人的芒果:“芒果吃吗?”
邓柒蹦了起来:“吃!”
史东抱着一个篮球大的菠萝,用砍刀一片一片地把皮削去:“哎你们吃好东西不要乱丢,一会找个远点的地方埋了。”
裴千行盯着他手里的菠萝觉得非常难受:“你这菠萝削得太难看了,要切出完美的螺旋纹,我就说你刀工不行,除了手速什么都没有,还没人摆水果摊的刀法好,好意思说自己是夜行者的人。”
史东黑着脸:”那么你来切,女王大人。”
裴千行懒洋洋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填饱肚子将垃圾收拾干净,众人安排了守夜早早睡下。
裴千行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背包,史东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半天:“药膏涂了没?”
在基地时,顾正航给裴千行配了支活血化淤的药膏。
“还没有。”因为伤在后背很不方便,所以裴千行总不放在心上。
“拿来,我帮你涂,衣服脱了。”
裴千行脱去上衣背过身去,露出后背。
他几乎烂掉的后背已长出新肉,结了一层浅色的血痂,红红白白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史东借着月光怔怔地看了半天,心里沉沉的,好半天没有动手。
裴千行奇怪地扭过头:“快涂呀,发什么呆。”
史东挤了点药膏,涂在皮肤上,轻轻地抹开,他不敢太用力,生怕把他还嫩的痂搓破,药膏冰凉,他的后背滚烫,两种温度在他指尖交替,史东心猿意马。
裴千行最是怕痒,被他轻轻软软地碰来碰去,连五脏六腑都在痒,极力忍住没跳起来:“用力点啊,别挠痒。”
“我是怕弄破你的皮啊。”
裴千行难受地收缩了一下背部肌肉,早知道不让他涂了,反正涂不涂感觉没啥两样。
银色的月光给他的肌肤抹上一层白霜,肌肉的收缩蕴藏了强大的生命力,史东又有点晃神。
“你这背……”他本来想说好得挺快的,可脱口而出的是,“得留一身疤吧?”
裴千行见鬼似的扫了他一眼:“疤?我身上多得是。小时候顽皮,脑门还磕了一个,幸好头发遮住看不见。”
史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眉角斜上方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找到一个极浅的伤疤,就好像一个小巧玲珑的月牙,乖巧地伏在额头上。
视线下移,对上一双清亮的眼,那双眼睛好像流星坠落的湖泊,月神为之祈祷,光芒璀璨。
不经意地目光相触,两人俱是一愣,尴尬地移开。
心里头说不出的怪异,气氛近乎凝固,此刻他们多么希望有人能咋咋呼呼地打破僵局,但是最有可能做这事的邓柒已枕着滚滚的屁股睡着了。
许久,裴千行咳了一声:“你涂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
“我这是为了谁啊,你还不乐意。”史东粗声粗气回嘴。
“别弄了,我要睡觉了。”
药早就抹得差不多了,史东顺势收手,又抱怨了几句不识好人心。
裴千行懒得理他,钻进睡袋蒙头睡去。
史东修禅似的,独坐在寂静的夜里。
第二天早上,裴千行守最后一班。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白光从墨黑中一点点跳出,整个世界从黑暗中逐渐明亮。
忽然他听到一些细细密密的异响,起身眺望却又没有看到什么野兽出没。
观察片刻,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静悄悄的黎明只听他大吼:“起来!都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