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走这一座盐山。”
“小鬼,你说什么山?”王大田笑着问。
小牛眨了眨眼,鼓着腮帮子说:
“盐山啊,就是不咸。”
“这叫雪山,要是盐啊,我看就更有点意思了。”王大田还是笑着说。他又朝跟在他后边的两个战士咧咧嘴问:“没见过雪吧?”
“没有!”战士回答着。
“没什么意思,一辈子不见也能行啊!”王大田说着说着陷到雪里,连忙拔出脚来说:“追赶大队,我老王才走这个地方呢!要不我真和鬼家伙雪拼一拼,专走没人走过的地方,看它到底有多深。”
顶前边的何强悄悄地朝孙英说:
“你看,走出这一条路来,够多难啊,我已经数了一下,有七个同志的尸体躺在雪里了。”
孙英叹了一口气说:“这才走了多远啊!”
这时,真是走的不算远,他们还可以说话,扯闲篇。又赶了一阵之后,他们都沉默了。一阵阵风卷着大片积雪吹过来,有时连人都冲倒了。更冷得出奇了。而雪路上前边红军走过的地方可以看出来脚步更杂乱,迈的步子更短,一条条滑倒而擦出来的雪迹更多,丢下的东西,倒毙了的牲畜也更多了。
他们一个拉着一个,迈着艰难的步子向雪山的更高处爬着。
“天有不测风云”,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不是什么稀罕事,因为几乎每天都有更多的难以想像的气候变化。
半边是晴朗的天空。使登山的人们的目的地——雪山发出了更为耀眼的光芒,而在何强等人的头上的一片天空,却突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了一大片锅底黑的乌云,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狂风,随着风骤然撒下一阵冰雹。
冰雹打在这几个没有防备的红军身上。何强咬住了牙,说:
“不要撒开手,上啊!”
事实却不一样了,拉着孙英左手的、走在前边的是大牯,他挨了一下冰雹的猛击,只觉得眼发黑,头发蒙,撒开了握着孙英的手,一步没有迈出,晃晃悠悠地倒下了。
孙英吃惊地叫了一声,刚刚蹲下身来要扶大牯,她自己也挨了一个鸡蛋大的雹子,她想站起来,却滑倒了,顺着雪块滑下去好几步远。
“孙英!”何强本来走在孙英后边,这时,他连忙滑下几步,抓住了孙英的腿。孙英还是头朝下滑着。何强抓住了,但是拉不动,一个没有蹬住劲,便也滑了下去。
霎时,他们被风刮下来的积雪和由于人的滚动而掀起的雪块所淹没了。
王大田原来是拉着小牛爬行在最前边。当冰雹袭来的时候,他双手按倒了小牛,自己压在小牛身上,正好躲藏在前边的一匹死马的脊梁后边,虽然也挨了几下大块冰雹的砸,却挺过了这一阵突然的、强烈的、但又是短促的灾害。等王大田感觉到背上再没有雹块打击的时候,他从马的脊梁背上偷眼向前看去,山上的风显得小了,山上的路却显得不明显了。他便把头抬起一些,看到山顶上好像还有红军在爬行。他的精神来了,悄悄地摸了摸压在身子下边的小牛,问:
“小家伙,没压坏吧?暖和不?”
小牛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雪。嘟嘟囔囔地说:“哼,还暖和呢,一股子马粪味儿!”
王大田笑了笑,喊了声:
“何干事,山顶上还有……”他边叫边一回头,咽了一口冷气,怔住了。
在王大田和小牛的身后边连一个红军都没有了。
大牯趴在地上,双手抓住雪,伸在头前头,头却紧紧地贴住了雪。
其他的人是摔下去了,是牺牲了,是怎样了,谁也不知道。
在他们的身后边是一片茫茫的白雪。
“队长啊!……”小牛大喊了一声,就朝下边跑去。
“小牛,”王大田也跟着跑了几步,一把抓住小牛,喘吁吁地说:“先看看大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