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已是天黑,晚风阵阵,星斗满天,荷香宜人,朱棣独自向西苑走去,夜风徐徐吹过,有些清淡的凉意。
及至西苑便已听到悠悠琴声,长长的韵如溪水蜿蜒流淌。
朱棣听着她的琴音,总会生出一种想法,那旋律只有江月才可能弹的出来,配上古筝“绮梦”的绝美音色,是如同她的名字般清丽活泼的旋律。
因为有了月的照射,江才变得更加清丽;因为有了江的倒映,月才变得更加活泼。
江月一色,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丽。正如江月这个人一般,热情灵动,清丽活泼。
院内凉亭如许,朱棣悄然走了过去,亭中只有江月一人,并不见幻灵身影。
此时的风露清绵,虽是漫天星斗,月色却冷淡如白霜,只存了隐约的迷蒙轮廓。
风乍起,伴着一曲终了。
朱棣站在亭外静静的看着亭中瘦小的身影,她的双手放在琴弦上,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的背影有着平日里看不到的愁绪,那淡淡的愁思不期落入朱棣的眼中,让他突然间不知该如何靠近她。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终于抬起头来,她发现有一道黑影从上面笼在身上,遮住了温柔的月光。
她猛地转身,抬眼便对上朱棣的双眸,那双眼眸是令人安心的幽深。
江月起身,迟疑着行礼道:“燕王老兄……”
朱棣走入亭中坐下,说:“坐吧。怎么?瞧着拘谨了不少。”
“……”江月只是沉默坐下,她扭头避开,似是掩饰眼睛的红肿。
轻轻叹了口气,朱棣问:“腿还疼吗?”
江月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膝盖,摇摇头说:“不疼了。”
点了点头,朱棣四下看看,问:“幻灵呢?怎不见在你身边侍候?”
江月双手抚在琴弦之上,轻声回答:“想是在小厨房忙着,她无缘无故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心里也很是委屈。”
朱棣嘴角带着闲适的笑意,不去接她的话,只是问道:“下午在东暖阁中你一心护着幻灵,没想过自己都大难临头了么?倒还着急心疼下人。”
江月听他语气柔和似平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道:“对你来说灵儿是下人,但对我来说,她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不是下人!”
朱棣静静的看着她,并不答话。
江月见他沉默,继续说:“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燕王老兄,我很感激这些日子里你和王妃姐姐对我的照顾,只是,我真的很想回家……燕王老兄,你懂那种孤独么?”
“孤独?你整日里东奔西跑,哪见你有什么孤独?”
江月笑得无奈,道:“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就真的要闷死了。燕王老兄,灵儿是我在这陌生的地方唯一的依赖和陪伴,若是她因我而受罪,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总好过长夜漫漫,我一个人苦熬着……今天的事确实是我莽撞了,但全因我思乡心切啊。”
她现在虽然是与叶羽重逢,但对这个时代的陌生感还是会让她感到孤独。
“……”朱棣嘴角勾起柔和的浅笑,“莽撞?你可知你的莽撞一个不小心会害了多少人?”
他见江月低头不语,一笑道:“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我已说过很多遍,忙完事情定会帮你,为何一定要急于一时?”
“若换做是燕王老兄,离乡背井,又该如何?”不答反问,依旧是振振有词。
朱棣无奈笑着,他的眸子如往日般清亮,不似下午在东暖阁时带着怒气。
他缓缓道:“你永远振振有词就是了。这次的事也就这么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教训,若有下次,你还会连累到你身边的人。即便那并非你的本意,即便你本无恶意,有些事情也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
江月沉吟片刻,低头道:“我知道了。”她的声音中有隐忍着的委屈。
朱棣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并不是我要苛责于你,知道你不喜束缚,自从入府以来我与王妃待你一向宽纵。只是我可以容许你在东暖阁外放鞭炮大合唱,可以容许你将王府所有的规矩破坏个遍,却决不能容许你做出任何一件有可能危害到燕王府甚至整个燕国的事情。希望你能了解我的立场。”
江月抬头撞见朱棣唇边凝着的淡淡笑容,她不禁想起下午徐仪华过来看自己时说的话——“殿下一向口硬心软,即便今日我不赶去东暖阁解围,他也定不会真正责罚幻灵的。他只是想给你个教训,叫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任性胡为的,那不仅会害了你自己,也会牵连你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江月的心里便不自觉的浮起了愧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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