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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点着扑鼻的熏香,蒋银换十分不成体统地躺倒在一张榻上,柳缠缠坐在不远处,白如葱玉的指间拨点着怀中的琵琶,柔声婉唱:“……落花風雨更傷春。空思遠,何從容……”
“……情动刻骨何倾覆,灯火阑珊处。字里行间情思绻,醉眼指江南,诗画对酒,曲止往事烟云散……回波盼,相思念,缥缈迎风落红尘……”
蒋银换一见有人进来,立刻坐直了身子,招呼他们坐下。
殷玦随手摘下斗笠随手放在一边。
“铛。”
琵琶弦忽然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柳缠缠身上。
她的脸上有些惊慌和反应不及的愕然,匆忙跪下道:“妾身该死。”
“不碍的,换一把琵琶便是。”蒋银换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十足的纨绔派头,大手一挥对门口家丁道,“来人啊,把本少爷的玉美人拿上来!”
门口的家丁忙点头哈腰,不多时送上来一把碧玉的琵琶。
琵琶玉料白皙温润,五根丝弦齐齐排列在上,下方以及其细腻的手法雕了一副精湛的飞天图,耳处嵌金,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
“既然缠缠姑娘的琵琶坏了,那这把便送与姑娘吧。”蒋银换眼睛也不眨便将这把价值不菲的琵琶送与了柳缠缠,柳缠缠面上一红,差女奴取来琵琶,客气道:“公子此礼贵重了。”
他这样随手一掷千金的派头看的江心雪十分不耐,道:“要是你见了女人便这么送,再大的家业也要让你送完。”
蒋银换斜睨她一眼,道:“哼,我高兴,你嫉妒吗?”
江心雪冷哼了一声,不屑与这个纨绔争辩。
她转而对段清宁道:“这条画舫自春明门外顺流而下,能绕过大半个照临城,近郊的大半景色都能在画舫上游览——这条画舫可是贵的不一般,不好好赏景可是浪费了。”
她与段清宁攀谈起来,殷玦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他觉得……这个叫柳缠缠的女人有些古怪,可是又说不出古怪在哪儿。
画舫缓缓在曲江河上流淌。
有几只白鹭飞来,擦着画舫轻轻而过。
突然,有一股极压抑的气息从后方缓缓驶来。
殷玦立时警觉,这股像是粘黏了无数骨肉鲜血的味道奇臭无比,堪比腐蚀,但寻常人是决计闻不见的,魔修道法流派分支众多,散发出这个味道的家伙……显然也是魔门中人,而且对方的修为是用死尸堆积而成的。
殷玦最是瞧不起修此类功法的货色,自窗外向后看去,便见一艘金碧辉煌的庞大游船缓缓驶来。
此时柳缠缠的词恰好唱道:“……为战不归处,有看东来风。不与□□斗古城,惜缘当今至已聪。我生待命相认识,缘来缘往几多人?”
蒋银换也发现了外头那艘游船,惊道:“咦,那艘竟是官船。”
“那是宁安王殿下的游船。”柳缠缠歌声毕,抱着琵琶细语道,“宁安王喜爱乘船游湖,几乎每月都会来曲江河上赏景。”
“啊,是那个宁安王?”蒋银换语焉不详地指了指皇都的方向。
柳缠缠颔首道:“是了。”
一旁的江心雪自然是不知道人间帝王家的诸多王侯封号,于是好奇道:“宁安王?那是谁?”
“连宁安王你也不认识?”蒋银换可算找到了扬眉吐气的地方,毫不客气地鄙夷道,“当然是当今圣后娘娘的亲弟弟,宁安王李缜。”
既然是人间帝王家中人,他的船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气味。
那艘大船已然与他们所在的画舫平行,殷玦略估计船上魔修的境界大约在化虚境,而且境界凝滞已久不能寸进。
“这可是圣后娘娘唯一尚在人世的嫡亲弟弟。”蒋银换感慨道。
唯一尚在人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殷玦又朝那游船看去。
蒋银换此话含义深远,先帝子嗣微薄,当今圣后乃先帝皇长女,先帝临终前,最小的宁安王李缜只有三岁,只要圣后有心,无论先帝本意如何,朝堂权柄必落入她手,想来这位宁安王现下必然心存不甘……
宁安王的船缓缓与画舫擦身而过,一股金锐之气突地一闪而过。
殷玦一惊。
那金锐之气内敛而锋利,仿佛一片细薄的刀锋在画舫间滑过。
就像是一个警告。
宁安王的船上竟然有人能发现他,而且还给了他一个这样的警告。
殷玦的双眼眯成了细长的缝儿,那艘船上还有什么人?宁安王喜欢游湖,所以月月巡游湖畔……这理由乍听上去十分寻常,现在再想,里面却有些不为人知的意思。
他目送着宁安王的游船远去,柳缠缠的琵琶声铮铮而起:
“……玉波平浪余跃,忆看往来成头空,青山依旧在,人面依然留。度过多少春秋事,相思春风未尽,金秋月明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