秆。还剩了些边角料,永嗔想了想,把边角料也捆成一扎,用蓝色锦带扎住。
他先去了蔡世远家中。其实蔡世远家比林如海家要远,都快出了京城了。蔡世远的确清贫,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师傅,家里院子竟只有两进,门房上只有一个耳背的老头。
“十七幌子?”耳背老头上下打量着来叫门的莲溪,“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人。”他连连摆手,“这里是蔡大人家。”
莲溪哭笑不得。
祥宇抱着淑妃备下的礼物跳下马车,凑上来笑嘻嘻道:“我们是来见蔡大人的。”
耳背老头一看他怀里的东西,登时变了颜色,摇头严肃道:“我们家老爷不收礼,不收礼。”
永嗔把那蓝色锦带扎住的花拎在手上,见状笑道:“莲溪,祥宇,你们俩用喊的,把蔡师傅喊出来——谁喊得亮堂,爷有赏。”
喊了两声,蔡世远就听到了,“老何,何人在外喧哗?”他一面问着,一面向外走来,把门房老何半开的门打开一点,一眼看见永嗔。
蔡世远愣了一愣,脸色一变,当即跪下身去,“臣蔡世远,见过十七殿下。”
永嗔不等他跪下,便伸手拉住,把手中的花束往他手中一交,笑道:“师傅快请起。我今日生辰,想着您教了我这一年,学生没别的能谢,便这一日来给您问个安。”
蔡世远握着那束花,闻言心中酸烫,又忙板起脸来,严肃道:“殿下能勤学上进,便是对老臣最好的谢礼了。今日既然是殿下的生辰,你更该于父母跟前尽孝才是……”
类似的话,永嗔听了一年,如今已经练到话从耳旁过,似风不留痕的境界了。他仍是笑嘻嘻的,“正是呢。祥宇,把母妃准备的礼物呈上来。”又一样样给蔡世远看,哪样是给谁的。
说话间,蔡家诸人都已得了消息,穿戴齐整,前往来见。
其中有蔡世远近八十岁的寡母,蔡世远的妻子封了孺人的。他的独子,如今带着妻子在任上,不在京中,留下一个三岁大的女儿惠儿。
那惠儿不过三岁,穿一身青色棉衣,生的粉雕玉琢,脸上神色却是跟祖父如出一辙的严肃。
这样一家,这惠儿竟连个乳娘都没有,全赖祖母每日躬亲抚养。
永嗔看着这一家子,再想到自己一落地就有八个保姆,八个太监,其余针线灶房上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心里就有点微妙的歉疚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指着已经交到蔡世远手中的花束,笑道:“这花儿不值得什么,便送给侄女儿玩吧。”
他是蔡世远的学生,自然比蔡世远的孙女长了一辈。
辞了蔡世远一家,永嗔往林如海家而去。在蔡世远家的所见所闻,让他有所感悟,这会儿倒把要见黛玉的激动减了五分。一半心思都在想着:他做了这皇子,难道便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总要做出点什么才不辜负啊。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林如海与贾敏自然也是恭敬而又激动地迎接了他。
这林府比之蔡府,是大大的不同了。据永嗔所知,这处宅邸并非林家所有,而是林如海先父旧友名下的,这会儿暂借给林如海一家住着罢了。
然而家中布置,仆人进退,还是能看出家风底蕴的。
在永嗔的要求下,林如海要让人抱黛玉来前堂给他看。贾敏心中担忧,却又不便出言阻止。
永嗔忙道:“如今天气寒凉,妹妹年幼,尚在襁褓,不便劳动。她养在何处,我过去看一眼便好。”
黛玉如今养在贾敏所居的耳房。好在永嗔现下只有七岁,干系不大。
永嗔进了耳房,里面的人未得消息,一个奶娘正抱着红色襁褓里的婴儿,在窗前徐步走动;另有一名丫鬟坐在床边凳子上,低头细细绣着一只小袜子。
林如海与贾敏跟在永嗔身后,才要说话。
永嗔忙摆了摆手,悄悄走到窗边,踮脚去看奶娘怀中的婴儿。
那奶娘也是个机灵的,看了一眼老爷夫人,忙伏低身子,迁就永嗔。
那婴儿被裹在红色的襁褓中,她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对上永嗔的目光,忽然就笑起来。
黛玉对他笑了!
林如海与贾敏送走永嗔,夫妻俩关起门来说话。
“我看这十七殿下,虽然年幼,但是颇为乖巧。”贾敏轻轻道,“也体贴。他是皇室子弟,听说又最得皇上喜爱的,能是这样的品性,那也极为难得了。”又笑道:“哪有你平时说的那般顽劣?”
林如海笑道:“他在学堂上,捉弄几个哥哥,欺瞒师傅皇上——这些种种,你是不曾见过。若你见过了,再不会以‘乖巧’二字夸他。”话虽如此,他对这个学生,并没有不喜。
夫妻俩走到耳房,看一眼已经安然睡着的女儿,又看一眼案上花瓶里那一大捆鲜花。
贾敏闻了闻花香,笑道:“没想到这原本春日才有的花,秋日也能开得这样香。”花茎上的色丝带配着花瓶青色的薄胎瓷,煞是好看。
永嗔在回宫的路上。他在脑海中描摹着方才惊鸿一瞥的小黛玉。
原来女神小时候,这样爱笑的,倒不是天生便爱流泪的。又想起她那两弯细细的眉毛,虽然年幼,却已经透着几分异于常人的风流。
这个生辰,过得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永嗔伸个懒腰,满意地笑起来;浑然不觉宫里正有一场风暴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