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太无趣了?”江辰哑然失笑:“其实乐在其中。兴许大爷我不适合风平浪静的生活。姑娘在怡春楼栖身不也一样不甘寂寞吗?”
何花也拣了一枚凤杏脯,含在樱口细细嚼着,忽而叹息:“这枚凤杏挂在枝头时,滋味酸涩,被人酿制成了果脯变得算甜。然若凤杏有知宁可高挂枯梢,也不愿盛放在精美的碟盘上吧?”
“咱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风月之词。”江辰一口吐出凤杏脯,粗声粗气地道,“我只知道有用的东西总比没用的强。树上的凤杏有个鸟用?还不如晒干了弄成果脯,可以解谗。”
何花身躯僵硬了一下,扶着桌边慢慢地坐好,去点案角的蚌壳灯,手却抖了几下,犹未点亮。
“公子眼里,只哼哼用的东西么?”她幽幽侧首,花容隐在了月华照不到的暗处。
江辰漠然道:“姑娘身为东洲盟中人,怎么还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无用的东西,谁会正眼相看?你我活在这残酷无情的世间,只有变得有用,方显生命价值。你对我有用,所以我来怡春楼:我对你有用,所以你来找我。因为各有价值所以相互利用,不是吗?”何花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变得空空洞洞,想要说什么,嘴唇却一个劲地颤。
江辰1,微微一愣,难不成他的话刺激了这个女人?她家破人亡这么多年,又在东洲盟里打拼,早该心如沉渊止水,喜怒不行于色,怎地如此失态?
“何姑娘,听说你曾是一派掌门千金,天之娇女,自幼享尽荣华富贵。但现在也不差啊,东洲、北极圣地、云浮岛无不想巴结你们东洲盟,你的威风丝毫不逊往日。”江辰渐渐地有点不耐烦了,当年他和她一般年少无知,现今可比她长进多了。
“其实我很有诚意,想和东洲盟谈些买卖。不知姑娘可否替我引荐贵盟高层?”江辰掏出如意囊,抖出一大堆芬芳扑鼻的丹药,铺满整张桌,珠玉、法宝更是闪亮了厢房。
“我绝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你想要什么?哪怕是东洲、中州的名门秘笈,也有的商量。东洲盟给你的好处,我可以双倍出价,事后我甚至可以安排你去云浮岛避祸。”
她定定地凝视着江辰,看得他差点以为她认出了江辰是谁。许久,何花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我想要颠三倒四派,我想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飘香河边那个只懂撤娇的没用千金小姐,你能给我吗?你可以吗?”她挥袖把满桌的丹药法宝一把扫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中更显刺耳。
江辰心中不快,语声渐厉:“这些牢骚话你对大爷讲有个屁用?我也不感兴趣。我没什么时间跟姑娘绕弯,干脆有话直说。我要你交出地脉法阵的秘密,或者帮我联络东洲盟高层。如果你做不到”
“做不到怎样?”她花容惨淡地问。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轻轻一按桌,坚硬的云母桌霎时化作菁粉,簌簌飘散。“我给你一晚上考虑,鸡鸣五更天时”我会来找你,等待你最后的答复。”江辰重重地咬了“最后”两个字音,明阳真人明晨就到,他没什么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了。
沉默良久,何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起身,声音仿佛在空中恍惚飘过:“妾身明白了。好吧,等妾身想到交换的条件,会让你如愿的。”
“这对嘛,识时务者为挨杰。
何姑娘到时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人只有一条命,须好好珍稀是。”江辰目送着她娇弱的背影,忽而觉得那像是一棵本就千疮百孔的老树再遭雷击,折断倒塌,焚焦化灰。
细想了一遍她适的异样言行,江辰开始觉得有些不妥,越想便越不对劲,难道她认出了自己?
此时,江辰的心念倏然生出感应,埋在霄悠精神世界的那点烙印起了变化。江辰无暇再想何花的事,精神的弦线顺着烙印攀射而去。
瞬息之间,江辰的弦线已探入梦潭。
五光十色的气泡在梦潭生灭幻变,夜流冰的身形也在缓缓幻化,直到变成一只黑色气泡,晃晃悠悠飘出梦潭,飞向虚无莫辨的神秘空间。
江辰的弦线如影随形般紧贴黑泡,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轨道,逐渐深入。
弦线还感知到,轨道外还分布着其它密密麻麻的奇异通道,有些泾渭分明,平行隔绝,色泽暗淡如同幻影;有些环绕交错,璀璨生辉,仿佛星河光云倾泻;有些静如凝冰,似亘古不变;有些动若迸浆,弹指间不尽相同它们共同构成一个从所未见的空间,色彩斑斓多变,无限深远广袤,似是纯精神构成的宇,实在的形体反而成为多余的累赘。
这个宇甚至独立于北境存在,或者说,云界仅仅是它其中一条轨道连通的接口。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江辰的弦线就像是不起眼的一滴水,梦也只不过是一串串汩汩冒起的水泡。
所有的阴谋利益,所有的恩怨纠缠,人事情爱,在这片浩瀚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
若能沉醉其间遨游,若能深入那些汹涌的暗流,若能去它的无垠处看一看……,江辰这么想着,生平第一次,对天地生出了爱的感觉。
途中,时不时可以望见纷纷扬扬的彩泡从不可知的某处而来,又消失在渺茫的视野尽头。
有时候,霄悠会迎上前去,像一条追食虾虫的游鱼,选择一些气泡吞噬,将那些缤纷的色彩一点点融入黑暗。江辰猜这是他修炼的方式,尽管看起来轻松省力,其实弊端不小。比如有的气泡形状丑陋,仿佛一颗颗肿胀发臭的脓头,霄悠左移右闪,显然是想避开它们,可那些气泡偏偏粘上来,主动渗透进黑泡,融化得无形无迹。黑泡也会随之剧烈膨胀、收缩数次,仿佛消化不良似的。
在这种时候,江辰会真切感受到霄悠精神世界中的那一丝疯狂。
当然也有几个非常奇奥深邃的彩泡,霄悠根本难以吞噬,还未接近,就被彩泡发散的力量远远震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了一只皎洁如玉、华灿胜霞的气泡。它就像一颗不小心从纯美光净的仙境坠落,全然不属于凡世间的露珠,片尘不沾,微瑕不染,散发出莹莹光辉。
看到它,即便江辰不通晓霄悠的妖术,也敢断定那是明阳真人的梦境。
只有那个人的梦境,会美得如此清净幽玄。
霄悠向之飞去,绕着明阳真人的梦境转了几圈,黑泡慢慢放出一条精神触手,伸了进去。
江辰惊讶地看着触手仿佛穿过一个虚无的空洞,什么都没有碰触到,明阳真人的梦境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江辰悄然射出弦线,竟发现那个气泡一点律动都没有。
江辰心头一沉,万物皆有律动,除非明阳真人的梦境通过某种离奇的方式藏于此间的另一层面,会令他无法感知,霄悠同样触碰不到。
虽然江辰新创的一元弦线威力神妙,但明阳真人对宇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与他这一战的艰难,势必还超出江辰的想象。
霄悠并不着急,触手在气泡周围频频震动,片刻后,明阳真人的娄境似是回到这一层面,主动打开一个缺口,将触手吸进去,江辰也紧随霄悠而入。
翠崖环绕,溪涧揽抱,云霞浮游,花树繁茂。一片清幽奇景在弦线的视野丰展开。
这就是明阳真人的梦?这一次,弦线清晰捕捉到这片天地的律动,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幕气沉沉。这分明是明阳真人刻意用心念营造出来的梦境,而非发乎自然。
弦线渐渐指向对面一座拔地崛起的高峰,山色苍碧,云团藤萝缠绕,山顶一条玉瀑轰鸣,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倒挂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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