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气凌人,仿佛不是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他恼怒回眸,冷冷盯着她。
不料,她竟也冷冷回瞪着他,澄澈的花瓣大的眸子,睫毛卷翘,挂了晶莹的泪花……惊艳的小脸,本就我见犹怜,暖人心脾,这副泫然欲泣的娇态,更是叫人揪紧了心扉。
他就这样败下阵来。
和一个九岁的孩子较真,实在太愚蠢。
“盒子你收着吧,不过是盛放胭脂水粉用的,里面有几样头钗和发饰,都是我托人从域外带来的,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戴着。”
分明是勉为其难的口气嘛!赫连舞抹掉眼泪,打开盒子小手挑剔地拨弄了一下,“还好,虽然不是我喜欢的样式,我倒也可以收着。”
御威被她老气横秋的口气逗笑,“收了礼物还这样哭丧着脸?是你欠了我一条命,可不是我欠了你。”
她自知理亏,忙擦掉眼泪,把琉璃盒牢牢抱在怀中。“我要定了这东西,你休想再要回去。”
“不过是琉璃的,又不是金雕银刻宝石镶嵌的,竟这样当了宝贝?”他一眼扫过她头上小小的发髻和垂在處的细碎发辫,“这个盒子还没你头上的蝴蝶簪值钱。到底是小孩子,不识货。”
他笑叹了一声,不羁地顺着斜坡仰躺在屋顶上。
刚刚阴转晴的小脸儿,又拉长,“不准你说我小孩子,茉儿才是小孩子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真是难哄!”御威舒服地枕着手臂,无视她愠怒的小脸。真不知义母和辅政王是如何把七个孩子养大的。
瞧他就这样躺着,没有起身的打算,赫连舞便抱着盒子,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你要在这里睡觉吗?”
“守卫而已。”他素来睡眠极少。
“我陪你。”
这就不生气了?他侧首转头看她,正见她也躺下来,怀中还抱着琉璃盒子,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娇嫩的小脸儿恬静含笑,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闪亮亮地,映出他的脸,澄澈地仿佛一汪深潭,世界忽然变得安静怡人。
他心里不由得一窒,呼吸便乱了节奏。
前一刻她与萦梦谈话时,他正借轻功躲在窗外,恰听到她说……
“姐,那个……你不喜欢御威哥哥,那……我可以和御威哥哥在一起吗?”
“我们商量妥了就成了,总之,你们都不准再接近御威哥哥。”
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扰了神智,心猿意马?
“咳……”他不自然地转开头,仰望着星空,呼出一口气,脑子清醒不少,一只小手却摸上他饱满的额头。
“御威哥哥,你是着凉了吗?”稚嫩的声音满是紧张地关切。
他哭笑不得,“没有。怎么这样问?”
“我着凉会咳嗽,娘亲会摸摸我的额头,如果太热,要喝很苦的药。”
御威不禁忆起从前。
他也有这样的经历,每次着凉,义母亦是如此,有时病情严重,纵然御医会照顾好他,义母还是会彻夜陪着他。
“御威哥哥是要哭了吗?娘亲夸赞你时,你好像也哭了呢!”小丫头不知已经戳中了御威的软肋,认真的说道,“我爹爹曾经对哥哥们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痛不哭,有困难也不哭,为什么你被夸赞就哭了?”
若说他在她心里有什么缺点的话,除了喜欢大姐这一条,哭鼻子便是第二条。
大悲无泪,大伤无言。
这些年,义父严苛,从没有夸赞过他,而除了义父,其他人不是防备他,便是排挤他,夸赞他的也都是阿谀奉承,他从一开始的难过,悲痛,至今,早已刀枪不入。义母的那番话,却让他全无招架之力。
原来,他这些年所谓的刀枪不入,不过,把自己冰封在了一个没有爱的世界里。
月西斜,仿佛要垂下来,离得人更近了。
虫鸣阵阵,风也静下来。
这一夜,应该不会有刺客来袭。
他坐起身来,就见身侧的小丫头已经蜷缩着娇小的身体睡着,琉璃盒子仍是抱得牢牢的……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她横抱起来,纤瘦的身板,却有沉甸甸的分量,她并非看上去那般柔弱,踏实的重量直压倒了心头来。
踏着楼梯上来二楼,就听得不远處传来轻柔如水的声音,“把她给我吧!”
蔷薇粉的曳地锦袍拖曳过地面,徐徐到了眼前。
他抬眼,就看到那双清灵的凤眼,眼睛上方一粒小朱砂添了几分青涩的妩媚,是他认定的女孩,然而,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冷漠,客套,仿佛他只是个寻常的陌生人。
“我帮你把她抱进房里。”
“心儿刚睡着,你不便进去。”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