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醒睁开,就见她惶惑看着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凤眸里水光潋滟,盯着落在车厢里的烤番薯,焦急地快要落下泪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气息也屏住,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
李益淳不只一次地说过,“她服用的毒药太烈,五脏六腑虽然已经痊愈,经脉却受创严重,能行动自如,已属不易。”
湛蓝却深吸一口气,聪明敏感地她,岂会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我没事。”她努力地伸手,手指尝试着握住烤番薯,一点一点地剥下烤得焦黄的皮,“这个好像比刚才那个还要甜。”
他没有吭声。心被撕碎了,声音也被夺走,挫败无力,咽喉堵得刺痛。
仿佛过了千万年那么久,她坐在他脚边的毯子上,两手捧住剥皮好的番薯举到他面前,纤细的手腕仿佛承担不住番薯的重量,还在不停地抖。
“好了,吃吧。”
终于,他接过番薯,却没有看她,“玉佩要一直贴身戴着。”
“玉佩?”
“我给的那个。”
“哦,那个……我怎么配?所以,没有戴。”她自嘲一笑,清苦难言。
“因为索檀雅用过,心里别扭吧?!”
“没有。”
“如果能换一个,必给你新的,可那东西只有一个,为了早日康复,你必须得接受。”
湛蓝疑惑地微愣,脑子绕了个弯。咦?他这是原谅她的意思吗?哪有人这样的?说点温柔的甜言蜜语会死呀?
迈进王府深处的月洞门,曾经绿意盎然的竹林,被砍得只剩了小半截,而且长短不一,显然是某人泄愤时砍掉的。
他竟恨她到如此地步?触目所及,凉透了眼,刺痛了心。
曾经,与他对弈窗前,不经意地一望,满眼的绿冲撞心扉,如今,不是物是人非,而是人非物也非。
壮伟的身躯仿佛轻挪的山,走到廊下察觉到她的迟疑,略站了一下,听到她缓慢地跟上来,才推门进去,孩子的笑声和仆人们行礼的声音就从门里溢出来。
“我的梦儿和心儿今天乖不乖?嗯?”
醇厚的男子声音,温暖宠溺,回荡在室内的光芒里,温馨地毫无距离感。
湛蓝却仿佛跋山涉水,走了百万光年,才抵达门口。
她勉强站稳脚跟,双腿却麻木地早已经没有知觉。今日走路的确太多,满宫闱寻找他,又穿过半个王府来到这里……希望,下一刻不要晕厥才好。
室内的乳娘、丫鬟一见她,皆是惊喜一叹,匆忙便跪了一地。
“参见女王陛下!”
“有劳你们照顾两位公主,都辛苦了。”她强忍着冲进室内将女儿揽入怀中的冲动,保持着女王该有的仪态,浅笑嫣然,“都起来吧。”
众人忙起身,视线都盯住地面,不敢去看太过美丽的她。
她随口问询乳娘,乳娘将两个小公主的作息起居一一详禀,就连闹出的趣事也没有落下。
赫连恒怀中的两个小丫头也似因为母亲的到来而惊喜,咯咯地笑着,伸手要湛蓝抱。
湛蓝伸手要去接,赫连恒却冷酷转身,抱着她们来到床榻边,把两个孩子放下,“你手劲儿小,别摔了她们。”
湛蓝尴尬地心口惊痛,忙跟着到了床边。
满室气氛也僵了,乳娘丫鬟们担心地看着湛蓝步履不稳的背影,都红了眼眶。
赫连恒懊恼地叹了口气,不禁暗咒自己蠢笨。
他并没有想伤害她,只是不想女儿受伤才提醒。
岂料,话出口,竟是带了蒺藜,覆水再难收。
等到他放下女儿站到一边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解掉披风,除掉一身冷凉的气息,轻柔地坐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她竟只穿了一袭单薄的正红凤凰锦袍,虽然看着喜庆惊艳,瘦削单薄的身姿却也显露无疑,那腰肢竟像是不曾生养过孩子的,不萦一握。
伊芙宫暖热,她平日就是这样穿的,外面却寒冷刺骨,她竟一声不吭,还跪在雪地里,倒也难怪双腿会站不稳。
他转身看到了忧心忡忡的齐芮安,“齐嬷嬷,再备三个炭炉摆在内室,记得窗子留条缝隙。”
说完,他便转身出去,到了门口才道,“你可以留在这里,晚上孩子可能会饿,还是得乳娘陪着。”
湛蓝听出这话是对她说的,刚要开口,就见他已经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两个金贵的小公主,穿着狐皮小袄,白白柔柔,像是两团雪球儿,两张一模一样的胖乎乎地笑脸,甜嫩地仿佛熟透的苹果,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伸手抱萦梦坐在膝上,竟已是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