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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树上积雪消融,树下红影窈窕,缭绕回旋,纱裙飞舞,翩然如蝶。
感觉到有人在看,舞动的倩影倏然一停,却恰背对着他。
这背影的确相似,可这舞不是销魂舞,这人也不是心上人,他径直走到摆了糕点的石桌旁坐下,意图觅得片刻安宁,心却反而惦念着梦里的影子,越是烦躁地静不下来。
红影转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红荷给王爷请安。”说话间,偷觑那张俊颜,见他脸色不对,她忙又低下头,“王爷心情不好,可是因为小公主们淘气了?”
提起女儿,他脸色便和缓下来,“你总是这样会说话。”
“红荷无能,不能为王爷分忧,只能拣着王爷爱听的话说。”
“起来吧。”他视线盯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故意拖长的眼尾,点了粉色花瓣妆,美,但太艳俗——的确是艳俗。
除却那张来自异世的脸,竟再难从其他女人身上寻到那份空灵脱俗的美感,她脂粉不施,亦是惊艳妩媚,一颦一笑,总是触到心坎上,是他眼睛变得刁钻了吗?
红荷被他盯着,双颊不由得绯红。
她在桌旁坐下来,轻敛袍袖,为他斟满茶盅。
“明日是年初一,红荷准备了一份礼物给王爷,原是想着,可能送不出去,没想到王爷竟在今日来了。”
礼物,叫人惊喜的词汇。“什么礼物?”
红荷奔进房内,片刻又背着手出来,眸光灿然生辉,还透着一股子调皮。
“神秘兮兮!”他不喜欢惊喜,惊喜总会伴随着惊险。
红荷抿唇一笑,到了他近前,才亮出背后的礼物——一双黑狐皮短冬靴。精致的绣龙,鞋尖和鞋底用了上好的皮质包裹,耐磨,精致,又暖和,很实用的礼物。
“王爷每日奔波劳碌,最需要一双合宜的靴子。”
他眸光冷冷一闪,没有接这份贴心的厚礼。
“看得出,你尽了心思。”森冷的寒意,渗透了每个字。
红荷却听不出端倪,笑颜更柔,赧然不知所措,“王爷知道红荷的心意就好。”
“你在王府里安排了人?”
“我……”红荷震惊,这才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冷酷的男人。
高高在上的他,素来多疑警觉,岂容别人探知他的隐私?竟是她太急迫,弄巧成拙了。
她想解释,却见他突然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王爷……王爷……您听我说!”
前几日,她正在河边赏景,偶遇一临河抚琴的女子,她被女子琴声吸引,只觉相见恨晚。
那女子惊艳绝美,却忧郁怅然,两人话题聊开,竟是同病相怜——得不到心爱男子的青睐。
她忍不住讲了与他的邂逅,那女子却讲了一段更曲折离奇的故事。
那女子听她说出赫连恒三个字时,轻声一叹,“原来你爱的是辅政王!那个男人四处奔波,最需要一双合适的鞋子,我有朋友在王府里当值,知道王爷鞋子的尺码,你可以给他做一双暖和的冬靴,当做新年礼物。”
当时她只觉得这主意令人惊喜,如今想来,却……为何有上当的感觉呢?!
她正扶着门框恍惚之际,就见赫连恒又从马车旁转身返回,她惊喜地抱着靴子上前,却听他命令唐刃,“看着碍眼,又像她,留着定成后患,杀了吧!”
杀?红荷不可置信地惊恐跪下,却不明白他口中的她,到底是谁。
眼前人影一花,随即,马车在视线内远去……
她伸手张口,却见物影颠倒,天在下,地在上,她失去了头颅、最善舞蹈的身体还立在门槛处。
城楼高台,星河浩淼,冷酷俊雅的孤影眺望着宫道尽头。
寒风猎猎,吹乱了披风,席卷着往昔甜蜜铭心刻骨的回忆涌上心头。
一株老梅树在路边静静绽放在雪夜里,梅香无人嗅,比他更孤独。
依稀,树下男子捻取一朵梅花,簪于女子的发髻上,沉静美好的一幕下,却是,他对她的利用,她对他的欺骗……可,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们的爱情足够传扬千古。
貂皮宫靴踏过雪上的足印,厚重的披风拖曳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依旧纤尘不染。
娇俏的鹅蛋脸被宽大的狐边风帽和披风高领呵护,月色下,肌肤胜雪,红唇娇艳,凤眸晶莹……
他闻声警觉转身,正见她有些局促地站住脚步,仓惶地低下头去,那惊慌地娇态,美得惊心动魄,会叫人误会成是赧然羞怯,实则,她是一支带刺的曼珠沙华,开在地狱冥河畔,碰一下都会伤得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