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怒火明明已经郁结到爆点,濒临崩溃爆发,却全部,都成了愧疚。
俊逸白皙更苍白,仍是波澜不惊,鹰眸克制着不看她,脚步急促不停,要逃开什么似得,快得像是在奔跑,抱着她的双臂却还是稳稳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要让你记住。”她就在他怀里,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螓首靠在他的肩头,一遍一遍地说,“恒,我爱你,恒,我爱你……”
随着轻柔如风的声音,她泪花潸然,到最后,泣不成声。
反反复复,忧郁沁泪的三个字,成了魔咒,落在他心底盛满血腥与仇恨的渊里,仍是带着暖暖的水,嘀嗒一声,翻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让他彻底沉陷进去,再也挣扎不出。
“别说了,你说的不累,我听着都累。”
“原来,我的爱竟让你如此疲惫?!”一直以来,她竟是爱错了。此刻,连她自己也不禁厌烦这样的自己,竟也善于勾心斗角了,如他,学会了利用感情。
若是她坚持最初的决定,躲开他,与他相敬如宾,便没有这些困扰。
孽缘啊!细想来,她竟是作茧自缚。
“朕是皇帝,既然你无心为朕诞育子嗣,朕不想浪费时间只和你谈情说爱。”
他遣退了梁福,把她放在凉亭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却见桌上摆着的是他曾经吃过的几个菜,一看便知,都是她亲手做的,“今儿不是一直在练剑法吗?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些?”
“这些也让你看着累了吧?我的手艺是前世带来的,自是没有这个世界的女子做得饭菜好。”她端起两盘菜,走到亭子旁的花丛,直接把菜倒在了花下,“这些花大概会怜惜我的一番心血。”
他气得低哼了一声,头痛地按住额角,见她返回来,把空了的盘子放下,又端起两盘菜要去倒掉,他忙拉住她的手肘,“刚才朕只是说气话,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来认错,竟是来故意气朕的?”
她把菜摆回来,人也坐回原處,淡然地扬起唇角,“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当初完颜袭来接他,他到底是如何做到以那样精湛的演技挽留她的?他让她爱上他的伎俩,都如此高超,相较之下,她这点小伎俩,太拙劣了。
赫连恒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发现菜里竟然没有加盐,他以为她是忘记了,但是,一一尝过面前的四盘菜之后,竟然都没有放盐,他又忍不住开口,“菜里没有盐呐,你是故意整朕吗?”
“这些日子,我为皇上流的泪,足够咸的了,皇上尝不出,当真是不曾用过心。”
他乾脆把筷子放下,两手按在桌面上,怒火爆燃,鹰眸一接触到她脸上淡漠的神情,却又发不出。
她永远都知道,怎样说怎样做,最能让他最开心,又最能让他痛。“如果你不想道歉,朕不强迫你,如果你要和朕吵架,可以大吵一架,完颜湛蓝,你用不着这样对朕!”
她站起身来,绕过石桌,打开搁在石桌旁的食盒,从最底下一层,端出一个精致的托盘来,放在他面前,不等他注意到托盘上摆放了什么,就伸手捧住他宛若刀裁的脸,“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然后,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赫连恒看着她翩然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怔了半晌,想不通她的“认错人”是指什么。
她来时突然,去时无痕,搅得他心扉痛楚,就这么走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费心去想她的话,气恼地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吃着桌上的菜,看到托盘上摆放的一个个写着秀女名字的金色绿头牌,顿时胃口全无。
“该死的!”啪一声脆响,纯银筷子在石桌上击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她果真不是来道歉——而是来宣战的!
他猛然站起身来,鹰眸里火焰快要喷出来。
他这就要去追湛蓝,一身黑衣的唐刃突然从天而降,停落在面前,“皇上,刚才流华宫出事了。”
“流华宫?不就是辛玉丽被皇后打伤了肩吗?若是她要告状的话,倒是个好时机,朕正好要去找皇后算账呢!”他收敛着一身怒火,朝着凤安宫那边走。
“末将要禀奏的,并非这件事。”唐刃没有阻止他前往凤安宫,紧跟在他右后方,继续说道,“苍龙带人闯进了流华宫,救出了御天。”
御天?赫连恒挑眉,他果真没有死。他逃去流华宫避难,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