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着,不禁有些担心,“朕若是去凤安宫留宿,她会不会不高兴?”
“呃……娘娘或许会很开心。”唐刃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上他,脚步也轻松起来。
或许,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在盼着他去。赫连恒停住脚步,侧首对他命令,“你不必跟着了,早点回去睡吧,朕也正想独自走走。”
“是。”唐刃往回走,一步一回头,心里还有些不放心他的皇上。
不了,一进寝居的门,他再次被吓了一跳,是梁福在里面——他圆润的脸涂抹地惨白,正坐在赫连恒刚坐过的位置,黑暗里,一双眼睛发红,那样子惨不忍睹。
唐刃推开门的一霎,几乎怀疑自己因为杀人太过,而撞上了冤魂。“公公,您这样粉面惨白地在黑影里,真的像是厉鬼!”
梁福忙上前来,因为过度紧张,两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满心的希冀仿佛要从铜铃大的眼睛里瞪出来。他鬓发如霜,仿佛比以前更苍老的十岁。
他这疯癫的样子,让唐刃也不由得更加难过。“公公,您还好吗?”
“皇上弃皇后娘娘不顾,杂家怎么会好?”
唐刃忙掌灯,扶着梁福在椅子上坐下来。“公公,皇上不是要您去给皇后娘娘传旨吗?我在凤安宫呆了那么久,怎么没有见你去?”
梁福压低声音,屏着呼吸,小心地生怕别人听了去。“杂家抗旨了——这是杀头的死罪,杂家能好过吗?杂家伺候先帝爷那会儿,都没有抗过旨呀!呜呜呜……杂家这都是被皇上逼出来的!”他嚎啕大哭,老泪纵横,倒不是懊悔自己抗旨不尊,而是难过他看着长大的皇上,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对他怒吼。
唐刃给他递上水和手帕,“公公,你先冷静一点,其实,事情不一定没有转机。”
转机?梁福脸上的白粉已经被擦掉了大片,越像是一张阴阳脸。他凑近唐刃脸前,让唐刃不由得拉着椅子向后撤了一下。
“唐刃,你不是去了凤安宫吗?看皇后娘娘那样子,能否原谅皇上?皇上突然这样,定是鬼迷心窍了,那个婕妤,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没有一点比得上皇后娘娘呀!”
唐刃摇头,哭笑不得,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或许,皇上是图个新鲜才找的婕妤。”
这个答案,并不能宽慰梁福,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赫连恒不是喜新厌旧的人。“皇上一回宫就古怪,平日吃的糕点也不吃了,娘娘也不对劲儿,为何总躲着皇上到處跑呢?”
凤安宫,大门紧闭,殿内灯火已灭,宫廊下守夜的白泽和毒鸩仿佛两尊石雕,雷打不动地驻守门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松懈。
赫连恒飞过墙头来,他们并没有像在诊苑楼阁时一样,对他恭敬下跪行礼,两人默契地甚至没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开口,“皇上请回,娘娘有吩咐,今日太累,不想任何人打扰,包括皇上在内!”
赫连恒面无表情地走上台阶,沉声冷斥,“别逼朕动手!”
气氛僵持,殿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湛蓝清冷的声音,“白泽,毒鸩,让皇上进来吧,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地盘!咱们到底是外人。”
赫连恒身影快如闪电,门板呼啸,顷刻间,他的人,已经在殿内,并挡住了正要返回凤榻上躺着的湛蓝。“你何时与白泽毒鸩他们成了咱们,却与朕成了外人?你若是外人,朕在你心里算什么?”
“皇上一番作为,不就是想让臣妾拿皇上当外人吗?”湛蓝绕过他,困倦地爬上凤床,兀自躺下来,“皇上此来,就是要问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臣妾又累又困,皇上还是有话直说吧。”
很好,她竟然还有心思睡觉!他隐忍地腮骨动了两下,颓败坐在床沿,借着宫廊上投入的灯光,打量着装饰简单却不是清雅的寝宫,赫然发现,她真的把以前的摆设全部换掉了,就连殿顶上那可以将整座寝宫映照地金碧辉煌的夜明珠也取了下来,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如此没有灯光映照,宏大的寝宫显得冷寂寂的,倒也难怪,已近夏日,她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
她若是如此睡着,就把他这样晾在一边,他该高兴。
他的计划,素来如此,只有成功,没有失败,可……他拼尽力气都高兴不起来。他已经对这段感情喊停,心却还对她存有眷恋,这眷恋嵌入了他的魂,致死也割舍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