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浕看着他的伤势,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紧紧盯着他胳膊上的伤口。
上百的侍卫全副武装,也很快追随了过来。
袁浕半饷才回过神,略微定了定情绪,道:“郎中伤势不轻,先把他带到附近的慎行殿,叫御医来瞧瞧。”
项重华被抬到殿里时,御医已经提前一步在里面等候,并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伤势,然后立即退了出去,而侍卫和宫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袁浕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边,道:“覆影和你说了什么?”
项重华略微惊讶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道:“她说请陛下适可而止,否则……”
袁浕忽然站起,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转眼又快入冬了。”
项重华道:“是啊。翼国的冬天总是非常冷。”
袁浕轻声叹道:“但也很美。”默然许久后,关上窗子,道:“你的伤势没什么要紧的吧?”
项重华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道:“只是破了点皮,没有大碍。重华还有事情,想先行告退。”
袁浕道:“也好。你先去忙吧。”项重华揖手为礼,向殿外走去。
袁浕待他走至门口时,忽然道:“多谢你。”
项重华笑了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在飘雪,仿佛漫天的柳絮,开出无边无际的寂寞。
一个淡淡的人影自袁浕心中升起。
墨色莲花般的头发,流云般的眼波。巧笑倩兮,眼角的泪痣一挑,便吹开了尘封的春色。一个沾满血色的冬季里,他把她留在了身边。也是在这样的冬季里,他亲手把自己一生的挚爱送上了敌人的凤辇。为什么原本萧索的冬天里还要有这么多凄神寒骨的记忆?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怀梦羽,凝神注视,不禁黯然。
如果没有冬季,他们是不是不会邂逅?如果没有相遇,他们是不是反而要比现在快乐?他将寒冷的空气深深压入胸腔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七年之期眼看就要结束,无论结局如何,隋瑾总归还有一个可以期待的念想,一个可以等待的人。而他和她却连这样的七年都不能拥有。
他摊开手心,接住一片被风送来的雪花,然后轻轻握住双手,仿佛想要握住缥缈的幸福,但摊开手,却依然只剩一片湿润,仿佛谁眼角的泪水。
袁燧倚靠在壁炉旁边,脸上的微笑如同盛夏的阳光般惨烈。
他微笑着给对面的黑衣人倒了一杯酒,笑道:“闻说重华太子剑术高超,世罕有匹,不成想竟被伤成这个样子。”
黑衣人饮了一口酒,道:“大王是在嘲笑在下,还只是在炫耀自己的爱妻的武艺?”
袁燧洒然一笑,道:“公子觉得呢?”
项重华举杯道:“重华愚笨不值一哂,覆影夫人足以为豪。”
袁燧也举杯道:“公子妙语,当仰浮一白。”
两人对饮完毕,彼此相视一笑。
项重华道:“此时袁浕一定也在翼宫一边饮酒,一边沉浸在把毓国吞并的想象中吧。”
袁燧笑道:“你还是不够了解袁浕,这小子滴酒不沾,一有空儿就往御书房里钻。他从小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孩子。”
项重华惊讶道:“从不饮酒?那国宴祭典上怎么办?”
袁燧笑道:“自然是拿白水代替了。他先天身患重疾,喝酒会有危险。我记得在迎娶杨柳时他喝过一次酒,结果小命都差点没了。”
项重华叹道:“如果那时他便死了,反而会快乐很多。”
袁燧笑道:“若是那样,袁柘就会成为翼王。我只要想想就够头疼的。不过袁柘再高明,也抵不过公子和秦先生。我想,即使是袁柘,也想不到你早就已经和我毓国合作。先向袁浕献计,称可以用加了毒药的被褥衣物毒害毓军完全是诱敌之计。按照毓国和翼国的地理关系,袁浕一定会直捣毓都,只要他先动手,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狠狠反击回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而雍国则趁着翼国把兵力抽空的时候,一举攻占翼国。”
项重华迟疑道:“此事一直瞒着思夫人,会不会反而节外生枝?”
袁燧目中掠过一丝阴影,淡淡道:“这个您不必担心。时机成熟时,她自然会知道。公子只需完成雍国方面的事情和隋瑾的事情就行了。说实话,我只怕您顾及着往昔隋瑾的救命之恩而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