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程澜最头痛的,倒不是巷中逃贼的案子。
而是张知府的宝物失窃案。
这宝物,是一画卷,名为《潇湘卧游图》。
此卷为南宋李氏所作,是为水墨神作,此卷的真迹极为珍贵,可以说是无价,张知府早年辗转得到,视为掌上珍宝,平素藏于衙门偏院家中,非尊贵之客上门,不得欣赏。
可就是如此珍贵之物,却在某日待客之时,才发现已然不翼而飞了,连放物的门锁都被毁坏了。
张知府勃然大怒,竟有人敢进衙门偏院偷取宝物!这便报了案,又严令七日之内,必须破案,将失物追回。
杨总捕头自知府那儿将案子接下,转手就交给了程澜。
这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可初步调查下来,程澜只觉头痛。
《潇湘卧游图》是放在知府书房隐蔽隔间里的。
这个隐蔽隔间,是张知府住进来前才打的隔间,它的存在,只有张知府知道,他也并未告知过他人。
而钥匙,也是张知府亲自收着的,也从未给过他人。
距离上一次张知府查看此卷,已有半年时间,衙门值班之处未有任何异常记录,而值班之人、偏院来来往往之人那么多,一个一个查的话,要查到什么时候?况且偏院之中往来的,多是有身份之人,他一个小捕快去查,谁会理他?
况且,张知府家人是不是要查?若是查的话,问题自然会问深入些,但若是哪句话没说好,只怕就得罪了人,知府的爹娘妻妾、丫鬟管家,哪个是得罪得起的?说不定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人,以后小鞋,有的是穿了。
所以说,这越是身边之事,越是难查。
程澜只觉这案子,比以前的任何案子都要棘手。七日之内要破案,简直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但若是七日之内不能破案,张知府定会大发雷霆,他这捕快的位子,坐得可就有些摇晃了。
可又有何办法呢?此案既然到了他的头上,只要他还在这捕快位子上一天,他就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这日上午,他便是去了城中几个卖古玩字画的店铺、还有几个当铺去盘查了一番,希望能查到画的下落,但是,却完全没有此画的任何消息。
从店铺中回来,他回了衙门,这才遇到了沈姝。
听到沈姝那句话之后,鬼使神差的,他竟换下捕快服,真的去了城中那几个有名的酒肆查看。
第一个、第二个酒肆中,都没有任何异样。
他心下失望,也笑自己怎会对他人一句无稽之话当了真。
但他竟还是到了第三个酒肆中。
还是白天,喝酒的人并不多,只三桌。
两桌的男人们都在吃肉喝酒聊天,余下的一桌,一个酒醉之人趴在桌上只讲胡话。
这大白天的,怎的一个人喝闷酒,还将自己给喝倒了。程澜想着,便多看了几眼,接着便在那人附近找了个桌子坐下来,
待得看清楚,原来只见那酒醉之人,竟是一个白面书生。
干干净净的面容,却显露愁色,身旁一个大大的包袱,看上去像是要赶路。
要赶路了还喝这么多?
却听那白面书生喃喃道:“珑娘,是我负了你啊,珑娘……”说罢,他脸上流下泪来。
珑娘,难道是万花阁中的齐珑娘?
万花阁,是城中有名的风月之所,而齐珑娘,就是这万花阁中的头牌。程澜并未见过她,但听说是很是貌美才盛,受相当多人的追捧。
听这白面书生之语,似乎是,齐珑娘钟情于他,而被他拒绝了?
这怎么可能?万花阁中的头牌,怎么说也是要一掷千金才能得见的人物,怎会钟情于这穷酸书生?程澜不禁摇了摇头。
“珑娘,我怎能不知你对我情深意重。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啊。我不过是一个落榜之人,怎能配得上如此才貌双全的你呢?”
程澜极是疑惑,这么说来,难道真的说的是齐珑娘?
听到这里,那白面书生忽然摇晃着站了起来:“你等着我,我总有一天会金榜题名,到时我就来找你。”他踉跄着迈出步去,却是脚步绵绵,左手带着那大大的包袱,一同摔了下去。
包袱散开,露出衣物之角来。
接着,一个长长的卷轴自包袱中跌了出来,咕噜噜滚到了程澜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