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坊门前看见那那小妞了。”
“哪个小妞?”刘安茫然。
“就是你上次让我监视的那个!”史玉波解释道,“就是从京师来的那个,这小妞十多天没露面了,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你说怪不怪?”
刘安皱起眉头,看着打结子的灯花。
“俺看那小妞鬼鬼祟祟,就叫崔善跟着他,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耍哪门子把戏?”
刘安没有理会这事,回到正题:
“阿波,现在已是戌时,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亥时了,待会儿你陪我去见刘大人,这次是他点名让你去的。”
“哎!”史玉波欠身说,“俺去看看老夫人。”
“娘已经睡下了,”刘安把他按下,“阿波,你肚子还是空的吧?”
“吃了两碗云吞面。”
“瞧你,人高马大的,光吃云吞面能顶什么用处,”像一阵轻风,刘安媳妇端来一盘烧鸡,一盘牛肉,笑盈盈地打趣说,“来,多吃点,待会去见刘大人,还不知熬到何时呢?”
“恭敬不如从命,”一见那两盆佳肴涎水差点儿流下来,伸手抓住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嫂子,酒呢?”
“今晚不喝酒,”刘安板着脸说道:“酒气熏天冲,刘大人要是怪责下来,一怒之下要我打你二十大板怎么办。兄弟,将就点,以茶代酒吧。”
憨笑地点点头,“这倒是。”一手抓鸡腿,一手抓牛肉,腮帮大动,饕餮如牛。
大门忽然被推开,崔善风急火燎地闯进来。
“崔善,那小妞有啥动静?”史玉波劈脸问道。
“回大哥,”崔善—边揩汗一边急促地说,“大哥吩咐之后,小的便紧走几步,盯上了那小妞儿。他出坑门朝左拐,俺悄悄地跟随着他,只见他照直往四方驿那边走去,我心里正嘀咕,忽见那小妞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八成是进四方驿了,不过那好像是靖海侯住的地方。”
“怪事!”刘安和史玉波几乎同时脱口说道。史玉波伸手推了推崔善,叱责道:“你小子怎么不跟进去,看他们变啥戏法?”
“老大说的是。”崔善得意地捋了捋袖子,“可是那几个门卫硬是不让小的进去,正好李大爷出来。是咱一个村的,在哪里面当杂役,我向他打探刚才那小妞进去作甚?李大爷摇摇手,拉着我走到僻静处才说,那那妞是京师来的,专门找靖海侯,听说是什么顺妃派过来的。”
“啊!竟有这事。”刘安听到之后。眼睛眯了起来,说道:“有没有可能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呢?”
崔善摇摇头。啐了一口:“哼!李大爷对我说,这事儿就是知府老爷关照的。念我是同乡同村,嘱咐我千万别多管闲事,说是来头很大。京师里、府里都有关节,哦,对了,顺妃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厉害,连知府老爷都要给他面子。”
也不屑解释什么,刘安知道和崔善这样的解释谁是顺妃,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心中也涌起疑云:“难道……这一次……在这件事情上,大人也跟错人了吗。刘大人果真要翻了船,那我们这般人该怎么办?”
刘安自知比不过崔善和史玉波,他俩是土生土长的镇江人。什么也不懂,说白了,也就是镇江街道上的一个混混而已,什么事情也做不出来,就算是牵连到崔善和史玉波,谁也不会相信他们能翻多大的浪花。
但是刘安不一样。他是水军指挥使刘遂的老乡,是刘遂从村里带出来。并跟了刘遂几十年的人了,已经深深的打上了刘遂的背景,要是刘遂完蛋,他一样会没有出路。
星光暗淡,一弯金色的上弦月钩沉在浩瀚的天海。史玉波紧跟着刘安,急匆匆地朝水军衙门走去。衙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阒寂。
“阿波,在刘大人面前切不可失礼,”将近大门时刘安低声嘱咐道:“不要多说话,看我的眼色。刘大人可不比你平时见过的那些衙差书吏,那可是朝廷正四品的大官,比知府老爷还要大。”
史玉波的腮帮抽搐了一下,天黑,看不见。他们跨进了石狮雄踞两旁的大门。有家将拦住了他们,叫他们在耳房等候传讯。不到一袋烟工夫,便回来躬身笑道,“刘大人在签押房等你。”
走过他十分熟悉的大院。一直引向大堂。此刻的大院空寂无人,树影模糊,他随着家将一直走进森严的大堂,黑漆漆、阴森森,灯笼的微光依稀可辨大院的各个房间方向,绕过一道屏墙,从后门穿过一个大天井院,水军衙门里各司职部门便设在这里。
走到第三进房屋,出了边门,家将放慢脚步,并小声叮嘱说:“请安叔你们二位在此稍候,待我禀报老爷。”
然后就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向横在一旁的几间房子走去,他踏上青石台阶,挑起厚厚的双层夹棉绸帘——一线灯光透露出来——随即又闭上了。
刘遂正在签押房与人密谈,刘安想道,他太熟悉这个他这个同乡日常操办业务的署所了。五间宽敞的签押房,南北各有四扇六尺高的糊着白色绢纱的雕花格子窗,每个窗户下都有一只双层半圆型小茶几,春夏秋三季窗户洞开,茶几上的盆花衬托着墙壁上悬挂的字画,总是那么洁净淡雅。
“坚定勿疑。”刘安喃喃自语道,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他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你说啥?”史玉波懵懂地问。
刘安不答。他注意到,签押房的每扇窗户都遮得严严密密,透不出一线灯光。他很清楚,每当刘遂夜晚与人家密谈,八个大窗便都放下厚厚的黑绒窗帘遮掩着。
那个家将一会便回来了,挑开门帘,踏下台阶。刘安赶忙趋前几步。
“安叔,”那家将说道:“老爷吩咐,着你二位再等候片刻。”
“是。”刘安推了推站着不动的史玉波,跟着家将往外走,问道:“老汤,谁在签押房和老爷叙话?”
老汤不说话,挑着灯笼在前引路,他们穿过空荡荡衙署大院,踏进大堂后门。
“老爷难着呢,”老汤在大堂停住脚步,压低声说,“一个来头很大的人正在签押房,大人都不敢说话,面色都很难看,我是暂时不敢禀报。老爷问我啥事,才敢回说你们来了。”
“老汤,……”他截住了话头,跟着刘遂多年他知道规矩,关于有些事儿,不该打听的就不能打听。
那家将叹口气,摇摇手,“安叔,”在刘安当家将的时候,手下就是这么称呼他的,现在离开了亲卫的圈子,老部下还是这么称呼他,“老爷犯难啦!没想到招来恁多麻烦。”
“老汤……”
“安叔,你跟大爷多年了,摸到大爷的脾性,自打半月前你去苏州、无锡办事,大爷就成了红人了,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喊的,光是太子爷都召见了两次,大爷这次看来想左右逢源是不可能了,排队难啊,现在是不想排队都很难啊!现在各个都是话中有话,笑里藏刀。你想,咱家大爷该咋办才是,唉!难啦!”
“这有啥难!”史云波叫道,声音在黑漆漆的空荡阂寂的大院内震响,继续喊道:“咱就不站队,还有办不成的事?”
老汤吃惊地看了史云波一眼,带紧脚步走出大堂。拉一拉烦躁不安的史云波,默无声响地再次走进耳房。
寂静的夜空中忽然传来城外崇庆寺铁钟敲击的洪亮声响,夜深人静,钟声格外清越。(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