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奢侈到极致的永福宫大殿上,静静的坐着一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人发出长长的一声轻叹,倒将一旁站着的,有些打盹的晴儿惊得浑身一激。
晴儿上前问道:“娘娘,好端端的,您怎么叹起气来了?”
福妃拉过晴儿的手,柔声道:“你的伤还疼吗?”
晴儿摇摇头:“晴儿不疼了,娘娘宽心罢。”
话毕,晴儿忍不住问道:“娘娘,只是晴儿不知您那日为何要晴儿去玉带河私祭环儿,您明明知道这是宫中的大忌—”
见晴儿欲言又止,福妃低下头,接口道:“并且,本宫也知道,皇后每逢夜不能寐时,便会去玉带河散心,你去玉带河私祭,必会遇上皇后。”
福妃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看向晴儿,语气中却有些无奈:“这件事,确实是本宫的故意安排。”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晴儿心急道,“此事奴婢如何都不打紧,但连累娘娘禁足,奴婢心中实在不安。”
“晴儿,是我对不住你。”福妃摩挲着晴儿的手,“二十大板,宫中身强力健的太监都要躺上两三日,何况是你。”
福妃接着说道:“只是,有些事,不让你知道,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明白吗?”
晴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福妃摆摆手:“你去把我的七弦琴抱来罢。”
晴儿应声退下,福妃看着晴儿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那日若不苦心安排,又怎能加重皇上对皇后的厌恶与罅隙,这宫里,哪里有真的两情相悦,左右都是心计罢了。
禁足,与皇上更多的垂怜相比,孰轻,孰重呢?
“娘娘,琴来了。”晴儿将七弦琴端端正正的摆于案上。
说来,自己的这一手好琴,都是他一手调教的呢?福妃轻抚琴弦,琴声清幽中带了一丝忧伤,如同涓涓细流般流淌出来。
你有你的抱负与雄志,而我,只能选择成全你,选择甘心情愿付出一切,为了你,没有什么是自己所不可以做的,又何来委屈。
琴声渐渐激昂,“砰”一声,琴弦断了,这琴,终究上了年岁,再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了。福妃闭上双眼,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心底忍不住叹息:此情未央,此意难忘,弦虽断,曲犹扬。
“娘娘,奴婢这就找人去修一修这琴。”晴儿见主子脸色苍白,忙宽慰道。
“罢了。”福妃怅然道,“收起来罢,以后,本宫不会再弹琴了。”
“是。”晴儿默默将琴收好。
小丰子掀开珠帘,进来通报道:“娘娘,皇上派南公公送花来了。”
福妃并无欢喜,只淡淡道:“请南公公进来吧。”
“奴才给福妃娘娘请安。”小南子的声音,日日必会在这个时辰响起。
福妃摆摆手:“公公起来说话罢。”
“娘娘,这是今日新摘的荷花,是皇上亲自去御花园的池子里挑出的,皇上说了,娘娘可留一些赏玩,也可用一些熬粥或是做甜点用,一切只随了娘娘高兴。”小南子的话说的极其圆转顺溜。
“有劳公公了。”福妃将准备好的金瓜子悉数放于小南子手中,“公公替本宫多谢皇上美意。”
“奴才明白。”小南子见福妃心情不大好,起身告辞。
福妃看着水晶瓶里供着的鲜荷花,愣愣出神,晴儿羡慕道:“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好,知道娘娘素来不喜欢熏香,只喜清淡之气,便日日差人送了荷花来,真是一日都不曾拉下过的。”
福妃只垂下眼帘,不知要怎么回应晴儿。皇上对自己是真的好,自己心中又岂会不知,只是,这个人,对自己愈好,自己便愈加不安。
到底,意难平。
窗外响起了熟悉的鸟叫声,福妃心思一动,似作漫不经心道:“晴儿,你上回做的银耳汤真好喝,这回子本宫竟有些想了。”
晴儿笑道:“这有何难,主子想喝,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做了来。”
目送晴儿走远,福妃快步走至窗前,支开窗户,那白鸽停在窗沿上,一直不曾离去。
福妃拿下白鸽腿上绑着的纸条,许是因着激动,这纸条在手间抖了几次,才顺利打开,纸条上只写着一个字:等!
福妃默然,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激动是那样可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答案的,为何还是不死心的抱了一丝幻想?
福妃将白鸽重新放回天空,看着白鸽在空中肆意舒展的身子,喃喃道:“有时候,人还不如鸽子!”